郁远傍晚时分才回到店里。他左手拎着几个荷叶包,右手拎个玻璃瓶儿,看见郁在大厅里下棋就直奔过去,笑着抬了手里的东西,道:“叔父,您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郁在他靠近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卤菜香,他深深地嗅了嗅,道:“是镇北城家的卤猪头。”
郁远哈哈大笑,道:“叔父您鼻子可真灵。”
“那是!”郁笑道,“你也不想想你第一次吃卤猪头的时候是谁给你从杭州府带回去的?要是他家的卤猪头我都闻不出来了,还称什么老饕?”说着,他指了郁远手中的玻璃瓶儿:“这是什么?还用琉璃瓶儿装着,就这瓶儿都值好几两银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郁远和老板打了个招呼,有些得意地坐在了旁边的春凳上,道:“这个您就猜不到了吧?这叫葡萄酒,是姚三儿送我的。”
“葡萄酒?”郁皱了皱眉,“姚三儿?”
“就是住在城北姚家的三小子,从小和我一块儿长大,后来跟着他小叔做了行商的那个。”郁远兴奋地道,“我今天中午在城北那儿逛着,没想到遇到他了。他如今在武林门那边开了间杂货铺子,做了老板了。知道我和您一道来的,他原要来给您问声好的,结果铺子里来了货,走不脱身,就送了我这瓶葡萄酒,说是从大食那边过来的,如今杭州城里富贵人家送礼都时兴送这个,说是孝敬您的,给您尝个鲜。这镇北城家的卤猪头也是他买的。他还准备明天过来拜访您。”
郁想起来了,笑道:“原来是他啊!当年他父母双亡,你不时救济他点吃食,没想到他还能记得你,这也是缘分了。”
郁远连连点头,笑道:“他现在真不错了,还在庆春门那里买了个小宅子,娶了个杭州城里的娘子做老婆,在杭州城里安了家了。”
郁点头,邀请老板和他一起喝酒:“难得我们这么投缘,你也别客气了。我们正好一起尝尝这葡萄酒是个什么滋味。”
老板和郁打过好几次交道,知道他是个颇为豁达的人,加之最近这段时间这葡萄酒闹得大家都很好奇,也就不客气了,让老板娘去添几个菜,就和郁、郁远挪到了天井,把卤猪头肉装了盘,先喝起酒来。
郁远执壶。
那酒一倒进酒盅里郁就闻着一股果香味,与平时他喝的酒都不一样,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再低头一看,白瓷的酒盅里,那酒红殷殷的,像血似的,他吓了一大跳,道:“怎么这个颜色?”
郁远忙道:“就是这个颜色,姚三儿之前还特意叮嘱过我,要不是这个颜色,那就是假酒了。”
郁点了点头,勉强地喝了一口。
客栈的老板忙问:“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郁不置可否,幽幽地道:“这酒和那茶一样,也是分口味的,我觉得好,你未必会觉得好,这个得自己尝尝才知道。”
客栈老板觉得言之有理,举杯就喝了一口……然后,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
郁远看着不对,急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客栈老板看了郁一眼,把口中的酒咽了下去,这才慢慢地对郁远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郁远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试探着喝了口酒,只是这酒还没有入喉就被他“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味道?”他拧着眉,“不是说非常的名贵吗?“
郁和客栈的老板都大笑起来,郁此时才直言道:“什么名酒?怎么比得上我们金华酒?不过,尝个鲜还是可以的。去,给你阿妹也端一杯上去尝尝。难得来一趟杭州府,总得见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才不枉此行嘛!”
郁远挤着眼端了杯酒给郁棠。
郁棠怀疑地望着郁远:“不是说让我禁食吗?”
“这酒很名贵的,你就尝一口,闻闻味儿,你以为还能让你一整盅都喝下去啊!”郁远道。
郁棠不疑有它,喝了一口。
又涩又酸又苦,这是什么酒啊!
郁棠起身要揍郁远。
郁远和她围着圆桌打着转儿,道:“是叔父让我端上来给你尝尝的。”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
兄妹俩正闹着,小二在外面叩门,道:“郁公子,有人找您!”
郁棠不好再和他闹,郁远一面整了整衣襟,一面问道:“是什么人?”
那店小二道:“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子,只说来找您,不肯说自己是谁?”
郁远困惑地道:“这谁啊?”然后对郁棠道:“我去看看就来。”
郁棠点头,送了郁远出门。
不一会儿,郁远就折了回来,他低声和郁棠耳语:“是钱师傅派了人找我过去,等会叔父回来了,你跟他说一声。”
郁此时在和客栈老板喝酒。
郁棠担心道:“没说是什么事吗?“
郁远摇头,道:“你放心,有什么事我立刻就让人来给你们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