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四方宽正的黑脸,上头一双铜铃大眼,又高又大的,穿着官服,便像个地府中的鬼差一般,丑得人心惊。
是纪泓承。
后主皱起眉,看着他满脸的喜气,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便见纪泓承一路跑到他面前,翻身下马,在他面前跪下来,朗声笑道:“皇上!”
“什么事?”后主对他遇见了什么好事并不关心。
便听纪泓承道:“臣方才猎得一只大虫,想献给皇上!”
后主喉头一哽,周遭的官员们听见这话,一时间面面相觑,脸上的喜气都僵住了。
这纪泓承脑子一根筋便算了,哪儿有陪皇上出猎,还抢皇上风头的道理?
后主一时没说话,抬眼往他来的方向看去,便见有几个侍卫骑着马,费劲地拖着个小山一般的大物,朝着这边来了。
纪泓承不仅猎到了一只虎,还是一只健硕高大的成年猛虎。
后主再看向自己那一堆零零碎碎的山羊麋鹿,心下一阵厌烦。
这姓纪的,当真令人扫兴极了。
“这般,爱卿可算猎得头筹,朕该好好赏一赏你了。”
纪泓承半点不谦虚,大声道:“臣多谢皇上!”
后主咬牙切齿,恨不得赐死他。
“既然如此,朕便赏你个差事吧。”他坐在马上,垂眼俯视着纪泓承,语气轻飘飘的,牙齿却是紧咬着的。
“方才靖王去林中追鹿,到这会儿都没回来。朕担心他,便由你去将他寻回来,朕必有重赏。”
后主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沉下山去的日头,说道。
一整日过去了,看这天色,想必也该到了给他那位五弟收尸的时候了。这晦气事,就让纪泓承去做,顺便到时候安他一个保护靖王不力、致使靖王身死的罪名,将这个不知趣的大傻个,一并处死了去。
——
江随舟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眼看着霍无咎坐在水边,将肩上的伤口清洗干净,重新包扎了起来。
这还是江随舟逼的。他到了水边,便硬要先替江随舟看脚踝。江随舟不肯,硬要他先处理好伤口。
霍无咎自是拗不过他。
他站起身,将垂落在手肘上的衣袍朝肩上一拉,便回身走到了江随舟面前,有些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
“此时不会乱动了吧?”他道。
江随舟笑了两声,便由着霍无咎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又将他扭伤的那只脚搁在了腿上。
“你有什么打算?”江随舟问道。
便见霍无咎一边低着头替他脱鞋,一边说道:“江舜恒既要你死,那么必然不会立时让人来寻你。我在这里候着,等到他们的人寻来,我再先行回去。到时候,你就只说自己摔下马扭伤了脚踝,自己找到这处水边的。那几个杀手是庞绍的人,他私下养杀手的事,江舜恒绝不会知道,所以,他也不会起疑心的。”
江随舟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霍无咎将他的鞋袜放到旁侧,便握在了他的足弓上。江随舟本就生得白,双足平日里更是不见日光,此时在阳光下白得像能
发光,青色的血脉隐现,更显得他白得通透。
让霍无咎掌心粗糙的手这么一握,他竟莫名有些耳根发烫了。
怪得很。
而霍无咎却似是没注意到一般,手下略微动了动,便查看起他的伤势来。
“忍着些。”霍无咎说。
不等江随舟应声,他便猝不及防地手下一拗。江随舟猛地一抽气,便听见了轻微的骨骼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