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僵持不下,容枝意忙劝和:“好了好了,今日除夕佳节,说这些做什么,前头歌舞都要开始了。”
正巧前边赵谰也跑来问他三人在这做什么,还一把将容枝意拉走了:“今日歌舞开场,那出《共度今宵》是我排的,表姐不想看看么?”
容枝意被她拉着,来不及开口,只转头时远远看见赵谚与赵珩仍在激烈探讨。
她与赵谰的位置被安排在帝后身边,底下坐着的依次是皇室宗亲,再是有爵位品级在身的世家,再往后便是五品以上的武百官。宴席尚未开始,百官皆已落座,只剩上首的帝后未至。姚妃挺着七个月大的身孕姗姗来迟,身边跟着的竟然是姚含蕊,她今日也穿了身藕粉色的衣裳,且在她上首落了座。
赵谰亲耳听到容枝意咬牙的声音,侧头低声宽慰她:“无妨,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表姐昳丽无双,再配上本公主今日精心为你描绘的花钿,她必输无疑。”
听毕容枝意点点头,觉得公主殿下说得十分在理。
本跟着姚妃一块儿来的八皇子赵谕眼下哒哒跑去了赵谦身边,赵谚与赵珩很快也来了,看他二人这舒展的眉头,想来是哪儿达成了共识。
时辰到了,帝后很快便携手一同入了座,众人跪地道喜,圣人抬手:“众爱卿平身,今日除夕,乃新春佳节,不必拘束。”
话是如此,可谁又敢真的不拘束呢?
年年都是如此,帝后二人纷纷说上几句好话,底下大臣在应承几句,便让人上歌舞上膳食,人人都想吃了能早些回府,脱下厚重的官服去家中与亲人一同守岁。
歌舞之前,要先进行大傩仪式,今年的傩戏倒比往年的更为壮观了,无数穿着赤黑相间衣裤的男童戴着狰狞的面具击鼓起舞。傩声方去疫,此番仪式也作驱鬼之用,祈求来年的和顺安容。
庄严隆重的驱傩过后,宫宴才正式开始,皇后唤人上了歌舞,又介绍道:“今日这出共度良宵是嘉平公主亲自编排,吾提前观赏了一番,确实新颖有趣儿。”
赵谰也需起身说些好话:“谰儿平日爱胡闹,总惹得爷娘生气,今日辞旧迎新之际,便借此舞,祝爷娘及各位长辈福寿无疆,万事如意。”
“好!”圣人一个好字,便让在座的人放下筷子吊起胆子,眼珠子都不敢转溜了,盯着场上戏台目不转睛,生怕一会儿被抽到站起来说这舞有何妙处。戏台子设在距离较远的日月湖上,湖中烟雾缭绕,更添了朦胧雅致,让人观之浮想联翩。舞娘们曼妙的身姿时而变成花开牡丹之态,时而又纵身跃起,变成飞天舞女姿态,叫人恍若看到了神女下凡。
配乐上也花了心思,最初清新如流水,到中途忽然加入急急鼓声将舞蹈掀至高潮,却半点都不突兀,恢弘又大气。曲舞终了,台上舞娘们已谢幕下台,台下观众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谰儿,厉害啊!”容枝意不得不举起双手双脚来夸赞。
赵谰笑着应下:“原先可没这么好,我特意去寻了楚七娘,让她帮我改动了一番,就成这样了。她还真是有天赋,我都想请她进宫去太乐署当值做女官,将往后宫中宴会的这些歌舞都交由她掌管。”
“那可不行,你抢了她去,我的寸光阴可怎么办?”
“小气鬼!寸光阴给谁都能照看,我这御用女官可是非她不可的!”
她二人在你争我抢,上首圣人也夸赞了一番,又倾身问:“众爱卿觉着,朕这女儿如何?”
自然有人会抢答:“此舞堪称惊为天人,嘉平公主不愧是圣上的掌上明珠,这艺术上的造诣也是天资过人。”
“孙爱卿过奖了,嘉平确是像她母亲,品貌出众,才华横溢,更别谈善解人意,蕙心执质了。”
赵谰自个儿都要呛着了,这几个词真的是在说她?容枝意却觉着话头好像有些不对。果然,圣人下一句便是:“她过了年,二月里便要及笄,朕也该为她物色驸马了。”
赵谰愣住了,诧异抬头看圣上:“阿爷,谰儿才及笄,嫁娶一事不着急。”
“诶,”圣人让她坐下,“阿爷也想多留你两年再出降,但这物色驸马,确实是迫在眉睫了。”
圣人的忧心并非没有来头,上回齐昌殿前求娶一事众人还心有余悸,保不齐这样的事日后还要再演一出,不妨先将赵谰亲事定下,嫁娶一事再过上两年也是不急的。
这话足以见得圣人对她的重视,大臣们都心中有数,宜都郡主的父王康王站起身:“不知皇兄属意何人?”他家可还有个小儿子未娶妻呢。
“这正是朕想说的,”他顿了顿,“嘉平是朕的第一个女儿,也是唯一的嫡公主,朕对她百般疼爱,自小便金尊玉贵长大。所以朕打算,让她按自己的喜好挑选驸马,上至世家子弟,下至平民儒生,只要她欢喜,朕便赐婚成全。”
底下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赵谰也愣住了。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要知道,眼下就算是平民百姓也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她是大瑒的嫡公主,若照前朝那般,她的婚姻是绝不会离开
政治利益四字的,可圣人竟然亲自允诺,让她自行抉择夫婿?在场的贵女们纷纷投去艳羡的目光。
容枝意倒是没觉得如何,把愣住的赵谰拽起身谢恩。
“陛下,这可真是一桩美谈啊。自古以来,婚姻嫁娶,本人都是做不得主的。今日事一出,民间定然纷纷效仿,让少男少女们自由婚恋…”有大臣试图阻止。
“本王觉得如此甚好!”郢王忽然开口,“常听民间笑谈,说哪家哪家的郎君娘子性格不合,整日争相吵闹得不得安宁。官府近年来上报的和离夫妻愈来愈多,这都是盲婚哑嫁所致。若真能让少男少女自由婚恋,减少怨男怨女,从而让百姓更好的安居乐业,家庭和睦,何乐而不为呢?”
那官员瞪了郢王一眼,满脸都是:怪道郢王世子如此无可救药,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圣人不再给众人反驳的机会:“皇弟说得有理!那此事就定下了。”
康王又插话:“如此说来,明岁宫中喜事可就多了!臣弟恭喜皇兄,贺喜皇兄!”
“是啊,明年,太子、召王,还有两个皇侄可都要娶妻,这下宫中可有好一番热闹了。”
康王胞姐惠国长公主也道:“太子与召王这都定了亲,阿诚如今也从洛阳回来了,身体大好,他可比阿谦年长,皇兄皇嫂可别厚此薄彼,该给阿诚也找个媳妇了。”
圣人神色一滞,随即又带上了平常的笑容:“皇姐提醒的是,阿诚如今也大了,身边该有个知冷暖的了。原想等到明年阿诚满十八时再宣旨的,既然今日提起,那便就此定下吧。王公公,传朕旨意,三皇子赵诚金玉其质,封…”
“济阴郡王。”
语毕满场哗然,一座皆惊。容枝意也是瞠目结舌,望向对案太子,他神情也有些质疑。赵诚好歹是个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只单单封个郡王?分明圣人还是太子之时,赵谚赵谦就封了郡王,赵谰就封郡主了。
别看郡王和亲王只有一字之差,其中差别可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