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之际迅速奔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霎时间令四人无可奈何、悲由心生。一脚刚一跨出,布尔腰间的海螺中便吐出一只肉色触手,自众人身畔飞出,毫不迟疑探入这处泛着浓浓红晕的洞中。布尔脚下奔走,一边自腰间摸出海螺,在感知其重量发生变化后,随即停住脚步,用手一拉自天井洞口将丫头扯出。
视此情形众人无不欢欣,守约视其轨迹,早奔至丫头将要降落位置,手臂刚一张开,却感受到一股强劲霸道的吸力自身侧掠过。愕然回首之际,只见已跃出洞口丈余的丫头,在这股强劲吸力的束缚下,甚至来不及在空中僵持停留,便如那折翅鸿雁般一头栽下。
力道惊人、迅猛无匹,连同布尔手中海螺一齐扯飞,在空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地弧线。情势紧迫,众人不及思索,一齐朝洞窟奔去,在海螺坠入洞口的一瞬间,五人循着丫头和海螺的轨迹也已齐齐跃进洞窟之中。
众人或欲腾云或欲张翼,以便在这洞窟之中稳住身形,却发现这股吸力实在过于霸道,四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便被这重力道拉着下坠。可正在惊惧之际,也就是身体刚一落至洞口齐平位置时,忽然从四周飞过来数道铁索,众人立马成了蛛网中心的飞虫,一时间周身麻痹动弹不得。四人面面相觑,均被这铁索上怪异又可怕的灵力所折服,心中虽有思虑可肢体却完全不听使唤、瘫软无力。此时之情形,真可谓心未有余而力尤其不足,已然是山穷水尽处。
四人在一瞬间初步估摸下自身状态后,便开始搜寻丫头和红尾踪迹,果不其然正在自己身旁不远的地方。再向下看时,却惊讶发现,原来这洞窟之内不仅仅只有他们,尺余长的飞鸟、蛇鼠、貂鼬……稀稀落落分布于众人下方不远的地方。也都是身负铁索悬在半空,定睛看时,距自己不远处的一些小兽余息尚存,眨着眼睛满目惊惧,只是身体和自己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夜雪和布尔正待呼喊众人,可一张嘴却发现仅能发出些呜咽之声,完全不成语句。再看守约、玄策,正在因连嘟囔的声音也发出不了而焦躁痛苦,夜雪赶忙蓄力冷哼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用眼神示意弟弟妹妹放松心态。
众人神色稍一宽慰,便从这洞窟深处传来一段怪异的声音,音色苍老深沉,如同腔调后被加进厚厚的铅块般,显得压抑、吃力。动弹不得的身体,让众人的感官愈加敏锐,便收起思绪仔细聆听。
“一千年了啊……与这些鸟雀虫蛇比,尔等简直就是美味巨兽呀!啊哈哈哈……”
刻意压抑却又欣喜若狂的笑声震颤整个洞窟,混杂着淡淡腥味的微风自谷底涌出,众人便无奈地随之摇曳。忽地铁索一抖,虽然极是细微,可还是能察觉到身体受到的束缚之力减弱一分,余光一瞥,便看到最下层束缚着的三两只小兽,铁索崩断向谷底坠去。
约莫两盏茶功夫,苍老地声音再次涌进脑海,夹杂着的咀嚼之音,令人听后愈加毛骨悚然。
“虽说太小了点,可终究还是个荤星嘛,若是你们几位,那可就……啊哈哈哈哈……”
混合着饥渴的奸笑声紧绷着众人的神经,可突如其来的下坠才显得尤其令人心惊,只见这洞窟内被束缚的诸多小兽悉数坠落数尺有余。五人震颤之余便也明了其中规律——逐层递减、先来后到。看来并非立毙于此,遂稍觉宽慰。此刻的关键便是曾与层之间坠落的时间间隔,以及在此种身体麻木的情况下,可有脱身的可能。
布尔自被束缚后不多时便与夜雪一样恢复了平静,毕竟此刻的他是众人目前唯一的希望。四人皆远道而来,对北海知之甚少,自己久居此地,又因萨满之职而饱读史籍,若说还有一个人能解开此等死局,便当仁不让只能是自己。压力让这个中年男子再一次陷入入定之态,既然是千年之久的事,那就在最古老的典籍和传说中寻找吧。
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早已超越布尔平日里所用的知识范围,那些曾经涉猎到的被兄弟嘲弄做老古董的典籍,此刻便显得尤为重要。半个时辰后强劲的吸力自谷底传出,头顶的石盘也在这股霸道吸力的催定下滑在一边,众人的身体开始呈现下降趋势,可也就在这一瞬间,身上的数道铁索开始莫名躁动,一股强大的压制之力将众人牢牢定在原地。可脚下的吸力仍在继续,不多时后一抹黑影将头顶上方的洞口遮住,约莫盏茶功夫,孔道处的亮光方才显现,舒目凝视,见一青灰小雀在洞口处竭力煽动翅膀,与这道强悍的吸力做着斗争。
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赞叹。虽说距离甚远力道有所减弱,可此等小雀竟能与之僵持良久,倒令人心生敬意。正在众人为之捏把汗之际,小雀忽地一个变身,由半个手掌大小化为三丈大小的巨鸟,硕大翅羽一挥,身体随之上升,吸力亦在此刻逐渐衰微,巨鸟趁机归复身形,自洞口遁走。众人轻叹一声如释重负,颇为之感到欣慰。
可一息尚未平复,一声咆哮自谷底奔涌,无以匹敌的吸力席卷而至,众人身上的铁索俱被拉弯,下坠之势相当明显,刚飞出洞口的小雀瞬间被拉进数丈之远,三丈翅羽随即张开,可也仅仅让身体稍作停留,便越来越快的一头扎进洞窟。刚一进洞,巨鸟复又归为半掌大小,数道纤细锁链将其牢牢绑定。
吸力随之停止,众人的位置也在这股强大吸力下乡下挪动的尺余,可这些铁索却如同有生命的巨蟒般开始收缩,强大的压制之力透过锁链加在众人身上,霎时间令人眼前恍惚心头空白,直待一顿饭功夫后方才清醒过来。刚一清醒,那坠着铅块的声音便传进众人耳中:
“还真令人惊讶啊!本以为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呢,看来尔等也是颇具修为之人,届时吃时多半还有神识,想想都觉得兴奋啊!啊哈哈哈哈……”
这种于鼓掌间玩弄困厄猎物的愉悦感,所迸发出的得意气息,对猎物来说是逼人的凌冽寒意。许是巨兽千年来不错与人言语,此刻的他对交流的渴望明显是远远大于口腹之欲的,遂紧接着说道:
“又如何舍得将这些大好年华的孩子们生吞活剥呢?他们头顶有广阔地蓝天,脚下有蔚蓝的大海,风那么的青涩,阳光又何其的明媚,再来两口海葡萄,御风躺于云间,最美不过这蔚然苍天……”
悚然的尖啸悄然间变得柔和,又从柔和变成了悲怆,虽然说得尽是些美好、轻快地事物,可对一只言辞间充斥着,对苍天大海无限期望的千年困兽来说,这样的美好愈加如那绚丽鸩羽、鹤顶丹红,不思量尚好,一想起便令人寸断肝肠。
可这悲伤尚未过去,怪异的笑声便再次响彻整个洞窟,接着便喋喋不休的接着说起一些令人半懂半不懂的话语,时而恐吓威胁,时而自怨自艾,一会狂暴骂街,一会怡然自得。众人的情绪、心境,便随其忽高忽低的飘荡摇曳。可无论多么迫人心神的凶兽,只要变成了话唠,便会令其身负的霸气减弱,傻气增加,所谓“平静的湖面最可怕,不叫的狗咬死人”便是此般。酒过三巡食之无味,话说三遍味淡如水,众人便也逐渐适应这恐怖中又略带可爱的怪异氛围。本就不甚惊惶的夜雪,见弟弟妹妹此刻终于都归于平静,遂放下心来望向布尔。
只见布尔双目紧闭,正凝神蓄力。夜雪暗自试运修为,发现身体的麻痹感虽然比方才轻了几分,但仍不足以达到运使真气的地步,那他究竟是要干什么?夜雪心中可谓惊、喜交集。以布尔的缜密冷静,断然不会做些无用之功;可此时此刻的境遇又着实难以有所建树,难免又会对其将做之事感到担心。
夜雪又将目光转向与自己近乎持平的小青雀身上,却惊奇的发现这只小鸟也在望着自己,夜雪遂与之对视起来,小雀眼睛明亮,却带着些许漠然,片刻后便闭目养神。夜雪思忖道,以方才之势来看,此物虽不起眼却也是蕴藏着深湛修为的,再者,临此绝境犹能淡然处之,这份定力甚至比起修为更加令人惊奇。奈何众人皆难言语,一时间也无法探寻到更多信息。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