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牵扯的东西太多,四爷还需要好好计较一下,没有立刻做决断。他探望完废太子之后先回了府,埋头在房里练字静心。
天色慢慢暗下来,苏培盛见他写完一张,见缝插针地小声询问:“爷,您晚膳想在哪儿用?”
“耿……”四爷条件反射地说到一半,想了想又改口,“去正院。”
昨天被皇阿玛叫走后他心里想着事就没往后院去,时局如此动荡难免福晋多想,他还是得过去一趟,免得她着急让娘家人打听。
落座之后四爷先开口,“昨日皇玛嬷的寿宴,一切可好?”
福晋微笑道:“都好,皇玛嬷心情极佳的样子,请安的时候还让妾身走近关怀了一番。”
虽然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但能反映出太后对他们贝勒府的态度,她必须让四爷知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事四爷全都一清二楚,甚至比她更了解太后只不过是看到耿宁舒高兴罢了。
他问起来只不过是方便引出自己想说的话,于是顺势往下讲,“皇阿玛昨晚把我叫住也是为了这事儿,说你们送的东西有一样擦手的膏药,皇玛嬷用着不错。”
康熙爷那么突然找爷过去不是出事了,福晋悬着的心可以放下来,可这样大动干戈的竟是为了耿宁舒送的东西,她又觉得有些不爽和失望。
她给四爷夹了一块东坡肉,“那是耿格格做的,真是心灵手巧。”
即便她瞒着不说,爷去见耿宁舒的时候也会知道的,还不如表现出嫡福晋的大方气度来。
四爷明显对她这番坦白是满意的,回夹了一颗鸽子蛋给她,“你送的佛珠也很是得皇玛嬷喜欢,戴在手上把玩了好一阵。”
福晋听到他的夸奖,瞬间门把刚才的不悦给抛到了脑后,抿着唇笑起来,“皇玛嬷喜欢,妾身就放心了,没有给爷拖后腿。”
她夹起那颗鸽子蛋,有些感慨,“爷还记得妾身喜欢吃这个。”
四爷眉眼温和,“你刚进府的时候就爱吃,这么多年了也没变过。”
福晋双目闪烁着感动,觉得鸽子蛋的味道都变得鲜美许多,连着吃了好几颗。
难得一顿饭用得两人都舒心,四爷就多坐了会儿,陪她又饮了盏茶,福晋以为他今儿要留宿,满心期待地净了手上前,“爷昨日在宫中累了一天,妾身给您按按头松快一下吧?”
额娘前阵子又提点了她,要想留住男人,这身段得放软些,要不然他们怎么都喜欢去妾室屋里呢。
可没想到她的手还没碰到人呢,四爷往后稍稍仰了下避开了,福晋的手就有些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他轻咳两声,站起身来,“福晋也劳累了,早些歇息,我看看三阿哥去。”
福晋看着他的背影,委屈和疲累涌上心头,为什么还是不行?独守空房大半年,即便他留下一回也无事发生,她都快忘记与他做夫妻是个什么滋味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明明是保养得宜的,又摸着自己的脸,喃喃地问:“全嬷嬷,我是不是老了许多?”
全嬷嬷忙道:“福晋您正值年华呢。”
福晋苦笑,自己嫁过来已经快二十年了,哪里还有从前鲜嫩水灵的模样呢?还是得有个孩子才好,李氏已经没了宠爱,也能让他主动去看看。
她闭上双眼,很是疲倦地叹了口气,“把钮祜禄氏叫过来吧。”靠自己怀孩子看来是很难了,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
去正院那边安了福晋的心之后,四爷又去西院看了孩子们,秋风一日比一日凉,大格格体弱穿得多,二阿哥也着了背心,三阿哥就更不用说了,被裹得跟球似的。
李侧福晋见他来高兴坏了,眼睛晶亮地问道:“皇阿玛昨日是为何叫住爷?”她也一直都想着康熙帝叫住他的事,单独被留下来,会不会是被委以重任。
她的心思跟福晋差不多,只不过问地更加直白不遮掩,这样的脑子四爷也不用想太复杂的话来交代,只是轻飘飘道:“府里送的礼入了皇玛嬷的眼,皇阿玛跟我说了一嘴。”
原来是为了这点小事,李侧福晋很是失望,果然就没有兴趣往下问了。不过她的心思很快就转了个方向,这事没惊喜不要紧,人来了可以留住呀。
她招呼孩子们围着他转,“爷看我们大格格,这身衣服可是她自己选的,好看不?”
大格格被这么当众点出来,还有些害羞,小手捏着衣摆。四爷看着这一身粉色的裙子,摸摸她的头,“我们大格格长大了,知道爱美了,穿着好看。马上要做冬装了,我再拨几匹粉色的布给她多做几身。”
李侧福晋笑地合不拢嘴,大格格被夸奖了也露出笑脸来,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谢阿玛赏赐。”
“哎哟”,李侧福晋叫了一声,“我们三阿哥这腿蹬得多有劲儿,是看姐姐得了赏赐也想要了?以后爷可要亲自指教他骑马射箭的。”
四爷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喜欢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不过大约是见他的次数不多,三阿哥有些怕生,被他这带茧子的手一摸,扭动身子瘪着嘴就哭了。
李侧福晋连忙抱起他哄起来,“弘时,这是你阿玛呀,阿玛最疼你了,乖,快给他笑一个。”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哪听得懂这些话,越哄三阿哥越哭,他确实身体康健,哭声洪亮不带停的,闹得四爷有些脑壳疼。
李侧福晋哄不好他,面色有些讪讪,让乳母抱下去,“怕是有些饿了,快带三阿哥去吃点。”
乳母们连忙将他抱走,可他的哭声还是一直没停,小孩子的哭声非常有穿透力,隔着一堵墙壁都能听见,四爷见李氏担忧不已,就道:“你去看看吧,照看好孩子们。”
他本来也没想留下来,说完都没等李侧福晋挽留,大步出了院子,一路去了耿宁舒那边。
昨天他被皇阿玛叫住的时候,她一直看着自己,想来是有些焦心的,本以为她今儿会心神不宁,没想到走近院子就听到里头笑声一片,耿宁舒正扶着白果的手,垫着脚往廊下挂着一串串红色的小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