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梓灵没见着阿爹，只在厨房的锅里找着温热的粥。
奇怪。
一大早就出诊吗？
邱梓灵想不出阿爹清早外出的其他理由，近来多雨，天又忽寒忽热，前些日子又发生了地动，大概是哪家的老人受惊着了风寒吧。
她有一点点的低落，但流泻的日光马上明亮了她的心情。
雨后初霁，内院中一地粉白的落花，微凉的空气里，是草木的清香。
邱梓灵匆匆净了面，挽起袖子，盛起粥，却忽的想起小姑娘还穿着不合身的里衣，立时放下了勺子。她向外望了望天色，估摸下时辰，将粥端给江离后，又备下水，去向隔壁的李大娘借了一身妞妞的衣裳。
十岁的妞妞好像也是与江离一般高。
她抱着妞妞的红衣才进后院，便见江离靠在窗台上，左手撑着脸，右手曲起的食指上停栖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白鸟。
被灰楸枝丫切碎的光星星点点地落在小姑娘身上，光影之中，有着极黑的发与极白的肌肤的小姑娘仿佛只余黑白两色，如同一幅冰冷的墨画。
流动的时间凝滞在这一瞬。
也只在这一瞬。
下一刻，注意到她的江离看向她，露出微笑。
不带一丝杂质的笑颜干净得仿佛只剩下笑靥本身。
指节上的白鸟也展翅飞去院外，雪白的小小身影掠过无瑕的晴空，飞往远处的山林。
见她还呆站在原地，江离困惑似的歪了歪首，像是无声的询问。
邱梓灵回过神，上前道：“还要粥吗？”
江离摇摇头。
“那现在跟我去沐浴下换身衣吧。”停了停，邱梓灵不太放心地补了句，“你需不需要我帮忙？”
还是摇头，江离下了榻，里衣堪堪过膝，小小白嫩的脚缩在宽大的木屐里，走得颇有几分吃力。
她随着邱梓灵沿着前廊走过影壁，步入角院，来到浴室外。
邱梓灵看着江离走入内又关上门，静等了片刻，没听见什么意外的动静后才稍稍放心地离去。
她没着急去洗昨晚泡在池中的被褥和红裙，而是先打开了已经闲置快两年的西厢房。
凉风卷起屋内细小的尘灰，停滞许久的空气再次缓慢流动。
没有生气的尘埃气息弥漫在屋内，一切还停留在阿弟离开时的模样。
算算时间，拜入仙门的阿弟也有两年未曾归家，如今他该是十五岁了。
不知长高了多少？会想家吗？还会像阿娘刚离世时那样，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么？
想起阿弟，邱梓灵自然地失笑了。
她开了窗，指尖划过房内的几件家具。前日刚擦拭过的家具上并未落太多灰，她便只从柜中抱出发潮的被褥，晾在院中。
西厢房的门窗仍大开着透气，忙完的邱梓灵端着一碗粥坐在南窗前，抬头便能望见浴室。
她一壁慢慢吃着，一壁分心注意着浴室的动静。
一碗粥见底，浴室的门也终于打开。
小姑娘一身红裳，趿着木屐，墨黑的发半湿地散着，一眼便能瞧见她被水汽氤氲的眸子乌亮润泽，不杂半分的情绪，一如她始终平静的脸。
或许是因为不会说话吧，小姑娘总是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似是十分冷静地接受了一切的变故。
可她也不过十来岁罢了。
不再多想，邱梓灵取了块棉布帮江离把发擦干，又带她坐在西厢房的案前，拿了笔纸。
有点难办。
邱梓灵斟酌了好一会儿才从一个不痛不痒的小问题开始：“你几岁了？”
江离左手提笔，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十三。”
偏大的字迹只能勉强算得上工整。
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