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承多看了贾淼两眼,对方那种不谙世事的清澈,已然被浑身散发的自信所取代。
他突然觉得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年轻的别驾,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既然贾别驾需要我出面,老宋自当尽力。”
他对着贾淼拱了拱手,转身阔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前,拿起酒壶来到三个圆桌中间,倒满一杯酒,提杯环视众人。
沉默了片刻,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朗声笑道:“诸位,且听老宋唠叨两句,大家都是在豫州地界讨生活,想必也都知道流匪有多么猖獗,我不清楚别家如何,反正我宋家在走商之时可是没少被土匪劫掠。”
他对着贾淼欠了下身子,又接着对众人说道,“如今贾别驾奉命剿匪,在坐的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像贾别驾说的那句,啊,达则兼济天下,为了豫州稳定,百姓安乐,当然也为了咱们自己,诸位理应慷慨解囊。”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继续说道:“我老宋带头,率先拿出三千两白银,一百石粟米,各位若有此心,也可拿出同等份量的钱粮,以助剿匪军需。”
厅内一片哗然,不约而同的看向角落里的贾淼,见他一脸平淡,便有人问宋启承:“宋族长,此言当真。”
“那是当然。”宋启承笑道,“林家族长不信我,也该信贾别驾不是。”
“真是如此,我林家愿意出这个钱。”
这位林族长率先表了态,然后便坐了下去,面露喜色,不再多言。
他是酿酒的,家里酒坊不少,虽比不得陈,宋两家,实力也不可小觑,原以为贾淼找陈家要两万两,自己就算减半,也得拿出个一万两银子。正愁闷呢,却听到只需拿出三千两就可以,又怎会不高兴。
不只是他,在场之人大都是同样的想法,此时也不再矜持,纷纷站起身表明愿意资助,生怕落后一步钱送不出去。
一番吵闹过后,也就只剩下陈禹和他身边的八、九个人,看仔细些,还有那位被项小满列入黑名单的本地大户,孟家家主孟景阳。
宋启承此时红光满面,走到陈禹面前问道:“陈族长,各位,你们是什么意思呢?”
陈禹斜睨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三千两银子而已,老夫……”
“陈族长!”未等他把话说出,贾淼便快步走了过来,笑吟吟道,“陈族长的两万两白银和五百石粮食,不知何时可以送来?”
“贾别驾何意?”
“这不是咱们说好的吗?”贾淼道,“您的原话是两万两银子可以出,难道我听错了?”
“这话我是说过。”陈禹放在桌下的手使劲握了握,沉声说,“但我想知道,为何他宋家只拿了三千两?”
“别人拿多拿少也是心意,陈族长还要逼迫他人不成?”
贾淼用凌厉的目光,审视着那几个没有表态的人,心里目的已经达成,也不愿再陪陈禹演戏,语气变得不善。
陈禹自然听得出来,压抑的怒意也逐渐释放出来,冷笑一声道:“既然都是心意,那我陈家也会拿出同样的钱粮,即日便会送来。”
“不行。”贾淼严词拒绝,“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他看向那几个人,不等陈禹说话,抢声问道:“各位,你们不出钱,可有什么理由?”
原本还是请求他们资助,现在已经变成明抢了。
众人互视了一眼,有人说道:“既是捐助,理应各凭心意,不该有此强迫,王家家小势微,拿不出多少银子。”
贾淼嗯了一声,又问其他人:“你们呢?”
有人看了眼怒火中烧的陈禹,冷冷的对贾淼说道:“王族长所说在理,既然是各凭心意,贾别驾不该强迫陈族长,我周家平日全赖陈家照拂,若贾别驾能够一视同仁,我自会拿出同等钱粮。”
贾淼点点头,也不再问别人,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县令尤冕,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后,又站到陈禹面前。
“陈族长,你当真不愿拿这个钱?”
“老夫的意思还不明白?”陈禹道,“我陈家只要一个公正,别人出多少,我就会出多少,哪怕是十万两,二十万两。”
“呵呵,好。”贾淼笑了笑,背着手,走到厅门前,而后转过身凝望陈禹,“既然不拿钱,那就别走了。”
“啪——”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点了陈禹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贾淼,你不要欺人太甚。”
贾淼眯了眯眼,背着的手缓缓向前一指,霎时,哗哗哗数十名披甲执锐的军士鱼贯而入。
陈禹脸色一变:“贾淼,你想干什么?”
贾淼缓缓上前:“已经出了钱的,站到一边。”
没人敢动。
贾淼看了一眼宋启承,宋启承虽然也在惊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拿着一个酒壶去了一边。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跟了过去。
贾淼笑了笑,也走了过去,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对着上面的名字念道:“沽源县谢家,绿谷县王家,绿谷县蒋家,漳县马家,南正县王家,上面念到的,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