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高气傲、一心想让骨鲠忠直的崔林卑微在泥土向自己求饶的吴质,看到崔林不卑不亢、据礼而辩时,他变得更加愤怒了。
“哦?是吗!”吴质脸色铁青,他沉声质问崔林道:“你幽州事务竟如此繁忙,整整一月,竟抽不开身前来拜谒本都督?”
崔林见吴质不依不饶,不再言语。
吴质见了崔林这副样子,更是心头无明业火起,他恶狠狠的瞪着崔林道:
“公难道不知,本都督有着持节之权,杀个二千石,手里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谁知崔林丝毫不惧,他须眉戟张,怒目相向道:
“阁下手中的持节之权,乃是为国家锄奸去污的,林既未违反国家法度,又无渎职辱国之行,卿何敢轻言杀我?!”
梁习见吴质与崔林二人不依不饶,难解难分,生怕二人激动之下作出后悔之行,想要立即出演劝阻。
就在这时,一名州府小吏进了正堂,禀报道:
“启禀三位大人,监国平原王殿下派来的使者,昌陵乡侯夏侯征南的嗣子,夏侯玄,以及夏侯奉、夏侯献,梁衙内,以及益寿亭侯于桓,五位公子求见。”
听了小吏的话,三人原本因愤怒与急躁被冲昏的头脑,此刻稍微清醒了些许。
尤其是吴质。
对于他来说,曹叡这个小侄子的什么监国王令,自然不足为惧,但这背后关系着的,是陛下对自己的重托,自己当然不敢胡乱任意而为。别人他可以不顾,但陛下他不能不顾。
再者,自己与夏侯尚,这十几年来还算有些交情,自然也不能怠慢了他的嗣子夏侯玄。
吴质冷静片刻之后,回复那小吏道:
“快让几位公子进堂来吧。来人,看座。”
“唯。”那小吏与堂内侍候的小吏闻言,躬身行礼后便去请人并加座去了。
夏侯玄一进府衙大堂,便感受到了一丝让人有些不自在的尴尬气氛。
看来,自己猜测的不错,崔使君与这吴都督,的确是闹得有些不愉快。
夏侯玄缓步沿着红色地毯来到了吴质、梁习、崔林三人面前,款款的施礼道:
“玄与诸弟,见过吴都督、梁使君、崔使君。”
“侄儿多礼,快请入席。”
吴质好不容易将脸上的怒容褪去,尽量让自己变得看起来和蔼可亲了一些:
“家中可还安好?自从上次洛阳一别,不知不觉,几个月已经过去了。此次了了公务,回到洛阳以后,切记不要忘了代我向令尊伯仁问好啊。等今岁元日,我定要与伯仁他们大醉一场,哈哈哈。”
除了夏侯玄之外,夏侯奉,夏侯献,以及梁施、于桓四人仿佛直接被无视了。梁施倒还好,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于桓也不谙世事,并没有什么反应,但两个夏侯就有些心中不快了。只不过碍于颜面,二人并不好发作。
“多谢伯父关心,家中安好。玄定会将伯父的话带到。”
夏侯玄为了让吴质不那么尴尬,口中称了一声伯父。可实际上,他对这位口口声声与父亲称兄道弟的吴质并没有多少的好感。不仅仅是因为他上次在洛阳宴会上羞辱舅舅曹真与中领军朱铄。
而是这些年来,他吴质除了阿谀奉承陛下,讨陛下欢心之外,并没有和父亲这些昔日亲朋有所往来,足见其不念旧情了。这样不念旧情,作威作福的人,夏侯玄自然是瞧不上眼,但无论如何,面子上总还是要说得过去。
“哈哈哈,好。”听了夏侯玄的回复,吴质果然心情大好,他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开始商议正事吧。”
“谨听都督安排。”众人纷纷行礼唱喏。
吴质捻须笑道:
“据北境谍者来报,说鲜卑果然蠢蠢欲动,只是其具体意图,仍旧不明确。梁崔二公,可有高见?”
崔林首先拱手言道:“鲜卑大人轲比能,乃是足智多谋之人,此番既然决定南下,那他一定不会只是像以往那样劫掠边关便罢。林以为,并州,幽州,都有可能受到攻击,因此在下建议,让并州,幽州各个边关将领早早做好准备,严阵以待即可。如此,自可阻敌于国门之外!”
听了崔林的建议,吴质并不言语。
梁施见吴质不予理睬,知道崔德儒的建议,吴质并没有听进去。
“启禀都督,在下以为,崔使君所言不差,那轲比能的确是有雄才有谋略之主,在下镇守并州与鲜卑乌桓交手多年,早已对鲜卑了如指掌,因此,在下斗胆猜测,轲比能此番极有可能放弃进攻并州,加上此番幽州调任,想必鲜卑谍者也早就打探清楚了。因此,在下以为,此番需要重点防守的,不是并州,而是幽州!”
“嗯”吴质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子虞言之有理,所言甚是!”
“都督,在下也有一言,还请容禀。”
吴质抬眼望时,原来却是夏侯玄。吴质笑了笑,心想这贤侄果然少年心性,军国大事竟也敢插嘴,不过这个面子,吴质打算给夏侯玄。
“原来是贤侄,贤侄有何见地,不妨道来。”
夏侯玄拱手谢礼,起身指着幽并地图,侃侃而谈:
“玄以为,方才崔、梁二使君皆言之有理,不过,都有欠妥当之处。诸位请看,并州北部,乃是雁门、代郡,此二地皆有险关可守,因此轲比能不会强攻,但这并不意味着轲比能不来进攻。如若我军将重兵尽数防守部署在了幽州,那并州各个关口必定兵力不足,轲比能必定会前来攻打。”
吴质原本以为,夏侯玄只是想要随意谈谈空阔迂远之见,展现一下才学而已,可没想到,夏侯玄居然会说出如此务实之策,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而梁习梁施父子,对夏侯玄本就极为熟悉,因此此刻只有一如既往的欣赏,并无太多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