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身为周人,自然行周礼。”
“既如此,先生为何不辞千里,来我大燕?”
“周土难忘,然周人嫉贤妒能,不堪辅佐,不得已背井离乡。”
燕修和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请此人坐下,自己坐在上座,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小人姓景,单名一个明字。原是礼亲王府幕僚,因屡谏忠言不被采纳,更受一干小人陷害,在周国没有立足之地,特来投靠王爷。”
“听说景先生有礼亲王的真迹?”
“在此,此小人特意为王爷准备。”
说着,他解开包袱,取出一个质地精致的匣子来,双手捧着,奉给燕修和。
燕修和打开匣子,激动地捧出里面的字帖,小心翼翼地一页一页翻看着,比得了无价之宝还要珍贵。
景明默默退回座位,将匣子重新收回包袱里。
燕修和见状,开玩笑道:“我说先生,你这匣子何苦还要收回去,孤见你这匣子很好,不如一块送给孤,让孤收藏这本字帖吧。”
景明笑道:“这却不能。”
“哦?这是为何?一个木匣子才值多少钱,大不了孤给你些钱可好?”
景明:“非是小人吝啬,谅这小小木匣,能值几何?可正因为有这匣子,这本珍贵的字帖才能够让小人安然无恙献给王爷。是匣贱而用多。小人还要用这匣子装更重要的东西呢。”
燕修和何等精明的人物,自见景明第一眼,便料定此人绝非常人,见他谈吐不凡,言语之中大有深意,更加肯定此人来这里,定然大有深意。
他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挥了挥手,厅上所有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只有他和景明二人。
燕修和:“眼下这里只有你与孤二人,你有什么话,可以放心说了。”
“王爷英明,非常人也。”
景明起身,向燕修和行使节礼。
“大周鸿胪寺少卿景明,见过燕润亲王。”
说着,他交出了自己的官符还有萧牧亲自写的信。
燕修和眸色深沉,骤然之间,便从一个谈论风雅的闲适王爷变成了一国坻柱。
他接过信,缓缓拆开,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写满了猜忌,不断地在景明身上打量。
信中写道:
公雄姿英发,气宇盖世,孤仰慕甚矣,常因公未能继承令先君基业而叹息。公敦厚博爱,视民若子,倘公在位,必不忍两国交战,尸骸填野。燕帝昏庸,周廷视之粗鄙,全然不及公风流超群之雅量也。今公仰大才,报大器,若能体察万民之意,致使两国罢兵,化干戈为玉帛,则必然万民拥戴,孤自当以声势援之,共求两国和睦也。
周 礼亲王 萧牧 手
庆熙三十四年七月
信中意思很简单,就是说,现在两军交战,不过是你们燕帝的私心,现在百姓生活艰难,渴望和平,你润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离皇帝只差一步,现在燕帝失去民心,要是你能够停止战争,必然会得到民心,将来这江山就是你的了。本王也不会不帮助你,只要你愿意,本王一定做你的援军。
燕修和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迟迟不肯答言。
景明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贵使可在府上稍酒数日,兹事体大,孤不能不三思而行。”
景明呵呵笑道:“卑职可以等待,但只怕王爷没有留卑职之意,而是准备将卑职捆绑进宫,进献燕帝。”
见被说穿心思,燕修和表情有些尴尬,不敢再小看此人。
“贵使说笑呢,实在是本王不能不斟酌行事。”
“这是自然,卑职自然也应该等王爷考虑好。只是……”
景明眸色一沉。
“王爷可还记得方才卑职要回这匣子时所说的话么?”
“记得。”
“如今您的尊位,就好比是这本字帖,而燕帝就是那个用来装您的匣子,匣子不打开,您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但是!”
景明重新从包袱里取出匣子,放在桌子上,一拳砸碎。
“但是这个匣子,仅仅是外表光鲜亮丽,其实就是个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您只需要向前一步,轻轻一锤,这个匣子就会成为碎片。现在燕帝残暴失德,民心失尽,只要稍一出手,他自然不攻自破。现在他急于南征,指望将百姓的怒气转移到周国身上。可要是打赢了还好说,打不赢,只怕整个燕国都要跟着他陪葬啊!王爷,您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么?”
“自然不能。”
燕修和终于下定决心了。
“请贵使回去专秉礼亲王,孤一定会停止这场战争,烦请礼亲王多多助力。孤在此,歃血为盟。”
说着,他令人取来一块白绢,将手割破一个口子,让血滴在上面。
“这是我们燕国结盟的习俗,倘若礼亲王愿意,也请他将血滴在这上面。”
“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