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一时暗流涌动。
一路上喊打喊杀,附近百姓听了以为犯了盗匪捉拿贼人,都闭门不出,连灯都慌忙灭了火!夜深本来路上也没人,章修林东窜西窜,躲过几波追赶的人。
二顺子奉了程德青的命守在县衙后院,听着县衙后院一夜灯火通明还有喊打喊杀声也是心惊肉跳,恨不得逃得越远越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安耐住自己,老实蹲在县衙对面的茶馆里候着。
下半夜了,就见一伙人奔出县衙,他知道出事了,连忙跟上,就见这群差役追着人一会就没影了,二顺子眼尖,发现可能是小章爷,忙配合着打掩护,章修林这才脱出身来。
两人从后门进了檀香院,程德青正在前院筹谋,听到声音忙走出来,就见章修林一身狼狈。
章修林来不及多说,只把身上包袱递给程德青,嘱咐道,“程兄,你我兄弟不必多说,事态紧急,我伯父已被那董如赞做了替死鬼关了大牢,他也并非无辜,我只求留下他性命,这是董家的罪证,转运使曹大人已经到了湖南,我脱不开身去,盼你能去接应曹大人!”
程德青不与他废话,接了包袱,问道,“伯母如何?林姑娘在哪里?”
章修林叹道,“我娘还有大娘已经回了乡下,林姑娘被掳走,下落不明!”
他黯然了一下,又道,“为兄有负你的所托!”
程德青叹道,“你我都是董家眼里的蝼蚁,何来辜负,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尽力就行!”
兄弟二人勉励一番便各自分头行事。
章修林匆匆回来县衙后院,程德青去了主院,柳芸娘这两日也是心惊肉跳,程德青握住柳芸娘的手,叹道,“芸娘,如今事情紧急,我要外出一趟,家里不太安稳,你先躲回岳家,回乡下去避避风头!”
柳芸娘从床上坐起来,抱住程德青,轻声道,“我知晓了,老夫人那要如何?”
程德青轻柔的抚着柳芸娘的后背,抚慰道,“我爹被关在牢里,董家也是只为求财,不会害了性命!最好你今夜就收拾了东西。”
说完,亲了亲柳芸娘的额头,深深看了一眼就疾步出了院子。
颐安院里,程德青简要说了情况,要送老夫人出门避祸,老夫人如今六神无主,听了二郎的话匆匆带了金银细软携了三郎张姨妈他们连夜出门回了乡下的宅院了。
听涛院里大夫人也接了信,也连夜带了馨姐儿回了娘家,就只有大爷,还在月影轩笑得眼歪嘴歪。
月姨娘有了身孕了!
柳芸娘喊了如萍和翠儿,收拾了细软银两,把写了几天的《陈冤录》手稿也一并收拾了,连夜叫了马车回了柳府。
她貌美如花的,程府正值兵荒马乱的,保不齐遇到一两个不长眼的戳上来,还是回柳家安心,踏踏实实的等相公回来再说。
夜里突然下了瓢泼大雨,众人慌里慌张的,紧赶慢赶,天亮前人都走了干净,就只留了守门的婆子还有大爷在府里,大管家看着空落落的府宅,颇有些曲终人散的心酸,忙擦了眼泪,关了门去船坞去了。
程德青已经趁着夜色,在董如赞的手信还没送到守城小吏那儿已经出了城了!
上京城,安远侯府,安远侯宋仲平怒道,“让他滚!莫不是以为立了功劳就能吆喝他爹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听也得听!”说着一甩手把桌上的茶盏摔到地上!
宋祁冷笑,也不跪着,直接站起来,看了宋父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远侯夫人拉住宋祁的胳膊,哭着求他,“祁哥儿,做娘的求你了,就应了你爹吧,那林婉婉如今沦落到那等地方还怎么做我们宋家的宗妇,这让娘出门还怎么有脸见人!”
“福安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性子柔顺,一心一意就等着嫁你,淳庄郡王和郡王妃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为何就不能娶了她呀!”
宋祁脸色涨得通红,眼睛盯着宋母,一字一句说道,“娘,林伯父被诬陷,上门求救你们见死不救,后来婉婉被教坊司罚没,你也没想过儿子的感受,如今我既然已经归来,便不会听你们摆布!今日我只是通知你们,你们要如何随便!”
宋母听了满面涨红,嘴唇翕动,嗫嚅了几下,只是流泪,到底没说出话来。
宋祈一手扯开宋母的手指,径直出了院子!
福安县主正从府门进来,眼见宋祁脸色冰冷,覆了寒霜一般,心里也发怯,可又大半年不见宋祁,那心里的爱慕就如长江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抑制不了了,也不敢看他的脸色了,上前便拉住宋祁,柔柔说道,“祁哥哥,你这刚回来怎地又要出门~不若让我陪你?”
宋祁眼神犀利的盯着福安县主,说道,“婉婉与你也是闺中好友,林伯父出事,你为何不伸把手?婉婉被罚没教坊司,我不信以淳庄郡王的权势保不下一个弱女子来!你又做了什么!”
福安县主脸色刷的白了,嘴唇抖动,眼睛里蓄满了泪,不可置信的说道,“难道祁哥哥,你以为我不曾帮助婉婉吗?我父亲也去宫里求了,是那严阁老一副秉公办理不肯通融的,我父亲总不能去抢人!”
“还是祁哥哥怨我不曾提前写信告诉你!可是你在前线打仗,我如何能分你的心,就是我宁愿我自己死了,也不愿你受了半分伤害!祁哥哥!”
福安县主说着就委屈的哭起来,宋祁绷着的脸也慢慢放松下来,他放低声音,对着福安县主道,“我爹我娘背着我订了婚,我对不起你,但你是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婉婉一个,我只当你是我的妹妹!我会尽快去郡王府退了婚。”说完,抽了衣袖就要离去。
“可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祁哥哥!我不要做你妹妹!以前没有林婉婉,你对我一直很呵护,自从认识了林婉婉,祁哥哥,你的眼睛里就再也没有我了,我哪里比不上她!”福安县主一把抱住宋祁的腰哭道。
宋祁眉毛跳了几跳,忍着脾气道,“福安听话,我要出一趟院门。”
说着把福安县主扯远一点,见她还在抽抽噎噎,到底柔和了一些,“别任性,我已经找到婉婉了,等我把她带回来,你们就能再见了。”
福安县主盯着宋祁的背影走远了,擦了脸上的泪水,脸色阴沉下来,心里暗道,她倒要看看一个被人玩过的妓女,他堂堂殿前都指挥使,侯府世子能娶了她不成。
一想起林婉婉如今被人糟践,千人骑万人睡的心里就痛快,那林婉婉整日一副怯弱不胜,娇弱西子的可怜样,实在让人看了恶心!宋祁只能是她福安县主的!
福安县主心思转了几圈,这才平静下来,见冬日安远侯府廊下也热热闹闹的开了腊梅瑞香,草木虽枯黄了但南方移种的花木也都郁郁葱葱,心情好起来了,侯爷侯夫人既然换了婚,那就只能是她嫁进这侯府!
福安县主这才有高高兴兴的端了笑脸,往后院去瞧侯夫人了,侯夫人就喜欢她笑得喜庆,不喜林婉婉一脸忧愁,她就要使劲的笑!
宋祁快马加鞭,带着小厮连夜坐船从大运河顺水而下,直奔适安府钱塘县而来。
两浙路诸州水路转运使曹巩也乘船顺流而下,已到了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