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契吧。”
屋外乌云沉沉,屋檐下风铃声叮当,一块阴阳双鱼玉佩横亘在李灼华和周岁安之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灼华的内心比往常更加平静,像是终于卸下了某种重担一般,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周岁安猛地捏紧了拳头,他闭上眼睛:“不要胡闹,灼华。你不想想轻语么?那可是我们的女儿。”
李灼华的眼睛下方有两道深深的泪痕,她用泛着死气的浑浊双眼看着周岁安,依旧还是那句话:“解契吧。”
“你还在怨我,灼华。”周岁安避开这个话题:“那只是一群凡人而已,本来寿命也过不了百年,更何况,这都是两百年前的旧事了...我要不是先动手,死的可能就是我了,灼华,你情愿让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凡人手里吗?”
“解契吧。”
依旧是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周岁安终于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和气,他沉下脸,大袖一扫,那块代表着夫妻二人永结同心的结契信物被粗暴的扫下桌,却是无人在意。
他站起来,面若冰霜:“不可能的,李灼华。你是周家培养出的修士,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在我周家的束缚之下。”
话音落下,一股难言的窒息感攫住了李灼华的喉咙,她下意识的抚上喉管,将从胃里翻涌上来那股恶心的感觉强行压下。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抬眼望向眼前一望无际的田野,雨后的泥土微湿,头顶的蓝天高远辽阔,与周家庭院里那方小小的天空大不相同。
算算时间,自她和周岁安成亲以来,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千年。
六千年前的李灼华定然想不到,她也会有和周岁安反目成仇的这一天。
这一次回来,李灼华原本只是想收集亲故的魂魄为之后的复活做准备,顺带打探女儿轻语的下落,谁知道甫一落地,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关于周岁安的婚事。
周家家主,净湛君周岁安,即将娶妻。
也是托这则消息的福,李灼华终于想起自己与周岁安之间的魂契尚未解除,当年她为解契在周家大闹无果之后,就强行逃出了周家,甚至没能等到还在闭关的女儿出关。
是以,这一次回来,还要将这庄旧事彻底了结。
追随着魂契的气息,李灼华一路北上来到此处,再往前就是北域的茫茫戈壁,周家的故地所在,李灼华曾经在那里度过了整整两百年的时光。
再往前走,一股妖气横生出来,天边出现了一条粗壮的黑影,李灼华眉头一皱,加快脚步朝前面的村庄走去,还未见得妖兽形状,就先听见一阵打斗声传来。
村中的田地里,一条几十米长的大蛇张大口看向眼前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尖细的毒牙上泛着冷光,阵阵腥臭从蛇口中传出,男人甩出几张符纸贴在蛇身上,奈何妖蛇鳞甲坚硬,仅凭这几张符纸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望着妖蛇黑洞洞的大口,男人抹了一把冷汗,这条蛇的修为略在他之上,稍有不慎,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心念一转,他重新起好架势,却忽觉身后传来一阵劲风,一片树叶贴着他的脸颊飞过,直直地朝妖蛇的七寸而去,树叶所过之处,妖蛇的身体上飞出一串血花,轰然倒地。
男人心中一惊,忙转身对身后的人道:“多谢前辈相助。”
身后的女人指尖夹着一片翠绿的树叶,看容貌,仅有二十左右的模样,见男人低头道谢,她微微一笑,声音中带着一些磁性,温和悦耳。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李灼华上前,将妖蛇的尸体收回自己的储物戒当中,田地中的作物已经被妖蛇糟蹋了大半,田垄里还算完整的蔬菜苗苗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一叹,面向田地伸出一只手来。
伸手的那一刹,男人只觉得周围的灵力好似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了,随后,庞大的灵力疯狂的涌入已经枯萎的作物当中,原本蔫头耷脑的菜叶子渐渐舒展开来,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倒转乾坤,起死回生...”男人瞪大眼睛喃喃,天行有常,生死有命,而眼前的女人所做的一切,无疑已经违反了天道法则。
李灼华倒是不觉得她做了一件有多大逆不道的事,田中的生机渐渐恢复,她收手回头,却看见村民们已经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
“......”
她又是一叹。
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在寻找丢失的魂契路上顺手除个妖而已。
村民们盛情难却,李灼华无法,只好留下来休息一晚上。
这村子位于观物山脉脚下,山中妖魔横行,村中原本有周家的修士长期驻扎,然而最近为了筹备家主周岁安的大婚,在外的周家修士几乎被尽数召回,村子里没了修士的保护,立刻给心怀不轨的妖兽有了可乘之机。
李灼华道:“大婚就大婚,把驻扎在这种地方的修士召回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