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那日,秋悲歌点亮巧巧房里的油灯。
那丫头眉头微皱,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瞥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翻身将头埋在被褥里。
秋悲歌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笑着坐到巧巧床边,轻轻的把她露在外面的脚拉到小毯子里,丝毫不着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这才试着拍了拍那丫头的胳膊,商量似的说:“小懒猫,也该起了吧?”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听不到,还是假装没听到,半晌没个回应。
秋悲歌没催她,起身拉开她的衣柜,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看看乱的,哪像个姑娘的柜子?我昨晚嘱咐的又当了耳边风,连衣服都没收拾……我若是不替你准备,倒要看看出门这几天你穿什么!”
巧巧当是受不了他的唠叨了,不耐烦的嗯哼了两声,圈起身体趴着,屁股高高在上,不多时又打起了小呼噜。
秋悲歌一边叠着巧巧的衣服,一边偏头看她,见她那个样子,还是无奈轻笑。
“今日需早些乘马车出门。乖孩子,起床了,待会儿马车上再睡。”
“谁是乖孩子啊?”
巧巧把脸上的毯子拉下来,像条毛毛虫一样蠕动到床边,下巴枕在秋悲歌大腿上,软软的带着鼻音的问。
秋悲歌用手揉了揉那丫头蓬松的头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宠溺的笑着哄道:“你是乖孩子,快些起来了。”
“可是,小懒猫是不会自己穿衣服的!”
“原是如此!小懒猫应当也不会走路,要不我抱在怀里?”
巧巧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终于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秋悲歌将衣服放在她的面前,嘱咐说:“收拾好自己,把换洗的衣服带上。马车在粮行外……罢了,衣服我替你拿出去,你赶紧洗漱便是。”
“阿娘最好了!”
秋悲歌臂弯上挎着包袱,本是要出门了,却是听到这丫头的声音,脚步顿了顿,等反应过来她的话,莞尔轻笑,缓缓走出门。
粮行门口停了一辆宽大的斗篷马车,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门。这种马车里面有一张小木床,后面可以储存两三个大木箱。拉车的是一匹格外健壮的枣红马,鬃毛旺盛,遮住了一只马眼。
巧巧并没有踩垫脚的木梯,只是右手一撑便跳到了车上。秋悲歌站在她身后,将包袱举过头顶,巧巧转身接过来背在肩上,蹲下身伸手拉秋悲歌。
秋悲歌一只手搭在那丫头的手上,另一只手提着衣服下摆,低头看着脚下的木梯,一步一步的走的很慢。
两人到车厢坐好后,秋悲歌拉开车帘,对着冬儿嘱咐了几句话,便让车夫驾车。
“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就已经这样热了!好热……”马尚未跑热,那丫头便开始抱怨了。
这时,秋悲歌正倚着木床上的软枕闭目养神,听到这丫头的话,过了好半晌才说:“别闹,只穿了一件外衫,难不成还能脱了去?”
“可,热得难受啊!”
马车的帘子已经完全敞开了,偶尔有微微的风吹进来,但根本不足以满足这丫头对清凉的渴望。
天越来越明亮,尤其到了正午,马车里热的只让人想逃出去。
小姑娘说热不像是假,本来粉扑扑的小脸蛋如今红的赛猴屁股,她趴在车窗旁,伸着舌头。
正巧与路边舔水的黑狗对视,他们俩的模样不说七八分像,简直一模一样。那狗像见到了同类,伸着它那条湿漉漉的红舌头,跟着马车跑了起来。
巧巧把头伸出去,朝着那条傻乎乎的狗做了个鬼脸。
这时,马车点了一下,她的头顶重重的撞在了窗框子上,眼泪差点儿喷出来。那狗也不跟着了,伸着舌头摇了摇头,大抵在嘲笑她。
她鼓着腮帮子,“不高兴”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怎么偏偏生在大暑,热的要命!我若是有选择的机会,一定生在冬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