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的这匹马出自雍州凉地,乃是世间罕见的极品。”燕朔轻拍着「青骁」,目光中透出掩饰不住的狂热,凝声说道,“马为国之重器,各朝皆设有圉官,且都是高官要职,就是专管马匹饲喂训练和买卖。御马需先懂得养马,不论草料,环境还是马的习性,都要了熟于心,以军马来讲……”
赫连良平行色匆匆,等他一走,燕朔便开始长篇大论的教导项小满如何养马,项小满一边听,一边默默观察着他。
这人谈吐不凡,步伐稳健,言行举止哪里像是一个马夫?
观察良久,项小满心随意动,突然握拳向着燕朔后背挥了过去,不料对方却在这时弯腰捡起了毛刷,项小满心里一惊,一击不中又横腿扫去,他又适时迈步,走到一侧给「青骁」刷起了鬃毛。
“你不是马夫。”项小满挡在燕朔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你的武功很厉害!”
“少主太看得起我了。”燕朔手中动作不停,轻声回应着项小满的话,“属下常年与马打交道,只是身体灵活了一些。”
“哎呦,不要紧张嘛。”项小满咧嘴一笑,老气横秋的拍了拍燕朔的肩膀,“就是闲聊,闲聊你知道不?比如我问你,为啥秦光见了大哥还要称一声公子,而你却不用,你就可以告诉我,因为你的地位比他高。”
燕朔手下一滞,立刻又恢复如常。可项小满表面大大咧咧,心细的却如针尖一样,又怎会看不出来。
“我可真聪明,又猜对了!”项小满自夸了一句,又接着说道,“你看看你说话,之乎者也,读过不少吧?还有你走路,虽然时刻低着头,可你刚进院子时的龙骧虎步却是很有气势的,那种走路的气势,我就见过一个,你猜猜是谁。”
燕朔仍旧不为所动。
“不想猜?那我告诉你吧!”项小满一下握住燕朔的手,笑道,“就是我和师父刚到邺邱时,遇见的那个城门令。”
燕朔抽回手,继续给「青骁」刷毛,随口问道:“少主想说什么?”
“你看看你的手!”项小满提醒道。
燕朔抬手一看,立即便又贴在了马背上。欲盖弥彰,让项小满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嘿嘿,你是会耍枪还是会玩刀?”项小满径直走到兵器架子边,拿起那杆长枪,继续说道,“手上的老茧这么厚,我要是让你脱了衣裳,身上的陈年旧伤应该也有不少吧!”
燕朔终于败下阵来,将毛刷扔回盆里,走到项小满面前,抱拳说道:“少主聪慧,属下自愧不如,但属下此次前来,只为教导少主御马,还望少主……”
他话未说完,项小满突然执枪刺了过去。
燕朔微微皱眉,无奈的轻叹一声,侧身的同时探出右手,一把便握住了枪杆,任项小满如何拉拽,也无法抽动分毫。
“少主……”
项小满虽然已经确认,这燕朔武艺卓绝,却也没想到能高到这个地步,只怕赫连良平也不是对手。
“告诉我!”项小满脸色变得极为认真,沉声呵问,“我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先有北凉皇室遗孤,再有杀手暗卫组织,现在又有你这等军中战将,他要不是大有来头,那才是活见鬼了!”
说完便是丢掉长枪,对着四方喊了起来:“秦光,楚江,你们不是叫我少主吗,我现在命令你们十个,立刻给我出来!”
只是他叫了半晌,也不见一个人影。
项小满眼见无人回应,燕朔也杵在那一言不发,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大叫起来:“项谨啊,你个糟老头子!小爷我不玩了,咱就是一个苦哈哈,你给我弄来这么多大人物,整天少主少主的叫着,我害怕啊,你赶紧回来吧……”
这瞬息之间的转变,可把燕朔整不会了,他握着枪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项小满,心说这位少主莫不是脑子有些问题?刚才推断自己身份的时候还有模有样,宛如一代明主,这会儿就跟孩子被抢了糖似的撒泼打滚儿?
燕朔虽然惊诧,同样又暗自庆幸,若这项小满再坚持逼问几句,自己可能真守不住吐露一些什么。
“小满,何故发狂?”正当燕朔不知如何是好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询问,“大老远就听见你大喊大叫,这里是院,你好歹注意一些。”
“何大哥!”项小满看见来人,立刻便爬了起来,“我觉得我好辛苦啊……”
他装模作样的抹了把根本没有出现的眼泪,向着何俊便扑了过去。
何俊迎面而去,就在二人即将拥到一起的瞬间,突然闪了一下,径直走到凉亭下,打量起「青骁」。
“这,这这,这莫非是千里绝群的北凉名驹?”何俊双眼放光,呢喃道,“中有载,凉地产马,体大而躯展,骨实而筋健,肌满而节显,神骏而有悍威,乃为战马中的上品,其中尤以“青曲”为佳,这匹幼马通体泛着青光,成长中便会渐成乌色,更是万里挑一!”
“这位先生好见识!”军中尚武,尤喜战马,燕朔自然也不能免俗,他见何俊一个生打扮,竟能一眼认出这马驹的不俗,便也起了结交之意,上前抱拳道,“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何俊,表字善才。”何俊还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足下这匹千里良驹,着实令人欢喜,在下多说了两句,还请见谅。”
“先生哪里话!”燕朔摆了摆手道,“在下也是爱马之人,能遇先生这等识马知己,也算人生快事,不过此马却非在下所有。”
“哦?那这是……”何俊有些诧异,察觉到燕朔的目光,这才又注意到一边的项小满,面带歉意的连忙走了过去,“小满,你在呢啊,那个,为何趴地上了,赶紧起来,地上凉。”
“说呀,接着说呀!”项小满坐在地上,怨愤的瞪着何俊,“你们聊的不是挺投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