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怪声怪气道:“老周,若真敢再断了他的右腿,老
子便服!”
邛崃山君一愣,转头见说话的是西门望,哼道:“西门兄的这话是何意思?”
西门望嘿嘿笑道:“常言道打狗看主人,可晓得这小和尚的爷爷是谁?”
邛崃山君不明就里,火道:“管他是谁,莫非老夫会怕他的爷爷?”
西门望笑呵呵道:“他的爷爷就是灭照宫宫主杨惟俨,怕不怕?”
一刹那厅里鸦雀无声,连苏醒羽的面色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变。
需知“杨惟俨”这三个字,于仙林中人而言,便似孔子之于读人,皆是如雷贯耳高山仰止的泰斗人物。只不过一邪一正,一为当世顶尖魔头,而一位千秋万载的圣人师表而已。
邛崃山君呆了片刻,说道:“他若是杨惟俨的孙子,又岂会在云岩宗做和尚?”
西门望道:“我真是好心被当了驴肝肺——若不信,问问司马阳便知!”
当下大厅里数十道目光尽皆聚焦在了司马阳那张破了相的脸上,司马阳恼怒地瞪了西门望一眼,不得已嘴里咕哝道:“我只是在五六年前见过杨师弟一面,如今事隔多年他的容貌大变,一时也无法确认。”
然而在场的人谁都不是傻瓜,察言观色十有八九已信了西门望的话。邛崃山君身子已经离座,站在杨恒面前骑虎难下,忍不住望向苏醒羽。
苏醒羽却在暗恼司马阳,若非西门望出言点破杨恒身世,自己不明所以之下,大有可能将这小和尚折磨至死,一旦杨惟俨闻知,排教与自己岂不大祸临头?
在当今乱世中,小门小派想求得生存殊为不易,即便像排教这般有千年根基,号称仅次于魔教的仙林第二大教会,为求自保亦是不遗余力。
他不惜兴师动众攻打祝融剑派,固然别有缘故,但私心里难免存着要一统两湖正魔二道的想法,壮大实力好与仙林四柱、灭照魔宫和魔教这三大势力分庭抗礼?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站稳根基前自己殊不愿成为众矢之的,若平白无故地冒犯了杨惟俨,岂非自寻死路?
念及于此,他拿起羽扇摇了几摇,顺水推舟道:“既然这小和尚身世存疑,司马世侄亦难以判定,那便将他暂行拘禁,待祝融峰事了再做定夺。”
杨恒闻言,心底蓦地升起一种很荒谬甚至屈辱的感觉。
这五年多的光阴,他每时每刻都无不牢记着毁家之恨,视自己的大伯杨北楚如生死仇人,更对杨惟俨深恶痛绝。可现在,恰恰是这个不在场的爷爷,仅凭一个名头就吓得苏醒羽、邛崃山君等一干凶人不敢动他,更让自己保住了性命。
然而他却不想沾杨惟俨的光,骂道:“谁是杨老魔的孙子了,我才是他爷爷!”
群魔骇然失色,苏醒羽更想到若非杨恒与杨惟俨有极深渊源,怎敢当众破口大骂他?心中不由又多信了几分,挥手吩咐道:“抬下去好生照料!”
两名黑衫人把杨恒按上担架,到了门外,杨恒才发觉已是后半夜了。四周苍松翠柏,殿宇重重,应是一座佛寺,只是往来巡夜的都是些身穿黑衣的排教教众,想来那些和尚或被拘押,或已遭了毒手。
他被抬进了一间空屋里。黑衫人要扶他上床,杨恒冷然推开他们,瞅见张长凳,便将它竖起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坐下。
过了会儿来了个排教的医生,替他将伤骨接好上了木架,言辞间甚是恭敬客气。
杨恒漠然不理,等医生走后又有人送上饭菜。他也不客套,一通风卷残云吃了个碗底朝天,然后往床上一躺闭目养神,心里头却在盘算着脱身之策。
这么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突然门被打开,闪入一条黑影。
杨恒登时醒觉,就听那黑影低声道:“小和尚,是我!”
杨恒听出这嗓音竟是西门望的,不禁诧异道:“来这儿干什么?”
西门望走到床前,说道:“当然是救出去!”伸手将杨恒身上的禁制解开。
杨恒又是惊讶又是感动,说道:“老爷子,何苦冒险救我,万一教苏醒羽察觉,岂不是连累了们夫妇?”
西门望道:“老子爱屋及乌,懂不懂?严崇山对咱夫妻有恩,老子要报答他。至于苏醒羽,他不会知道——门外的守护都已经死了个一干二净!”
说着话他将杨恒背到了身上,方要举步出屋,猛听门外响起掌风。西门望微吃一惊道:“他奶奶的,这么快就给发现了?大不了豁出去了!”
他一边心里犯着嘀咕一边掣出身后那柄魔斧,走出门去。可一看外头的情况,又完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却见西门夫人正与那白衣少女在院中激斗一处,两人似乎都不欲惊动外人,极力压低打斗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