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夫人本就对钟大夫人心存芥蒂,犹豫间,钟二夫人甩了下帕子满脸无奈的表情说道,“嗨,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我是寻思着,璟奕远在战场,咱们在府里一点忙也帮不上,病急乱投医罢了。”
“要是大嫂都不愿意,我这当婶娘的也不过是白白操心罢了。”
钟老夫人却开始上心了,不满地和钟大夫人说道,“那是你的亲儿子,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也要尝试一下!”
转头就让钟二夫人去请一个官媒,“咱们就请了官媒去季府说上一说,若是不愿,咱们将军府也不会强人所难,就算了。”
请了个官媒婆子连连拒绝,这亲事说的不好听一些,就是冲喜,季府也是四品的门楣,要是生了气,还不把她打出来?
之后还是钟二夫人特意许诺多给五十两的酬劳,官媒才去的。
此时钟大夫人听说季韶九不是被强迫的,还抱着怀疑的态度,温和笑道,“莫不是你在报季府的养育之恩?”
季韶九摇摇头,“娘,真的是我愿意嫁过来的,我虽然没有见过小将军,可在内宅也是听说过小将军英勇善战,知晓将军府的忠心为国,所以姨母提起小将军的亲事,我就应下来了。”
季韶九直视着钟大夫人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闪避。
钟大夫人原本瘦削的面庞一下子就柔和下来,点头道,“你是个好姑娘。”
钟大夫人此时的笑容和前世的干娘一下就重合了,前世她们二人相依为命,两个女子以母女相称在乱世里靠做针线和浆洗过了两三年,那时每每挣来银子,干娘就会摸着她的头顶夸道,“真是个能干的姑娘。”
然后晚上就会给季韶九多做一道肉菜加餐,季韶九那时想,这就是娘亲的感觉了吧。
包容慈爱。
是她在季府十几年都未曾体会到的母爱。
季韶九笑了笑,白嫩嫩的小手搭在钟大夫人手背上,“娘,咱们一起等小将军回来。”
钟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哑然失笑,“那是你夫君,你还一口一个小将军,让人听了多见外。”
季韶九眨眨眼,不好意思道,“娘,我一时没适应过来。”
钟大夫人被逗笑了,沉默了一会儿,严肃了表情,郑重道,“韶九,若是璟奕,璟奕回不来了,你以后就是钟雁一样,是我的亲女儿,娘会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你自应该有一个大好人生。”
中年丧夫,钟大夫人自然知道失去夫君守寡多么痛苦,将心比心,不能让花季少女还没盛开就凋落在府里。
被钟大夫人的温柔击中心间,季韶九泪湿于睫。
婆媳二人经过一番互诉衷肠,明显又亲近了许多。
钟大夫人提到府里的中馈,“娘前阵子身体不好,如今府里的中馈的都是你二婶娘管着,你二婶娘在娘家时就学了掌家,你尽可以向她多多请教。”
季韶九听着钟大夫人的话里的意思,没有对二房执掌中馈的不满,不由委婉的说道,“二婶娘倒是乐在其中。”
钟大夫人笑了笑,“将军府也不只是咱们大房的,咱们四房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过是银钱上的小事,你祖母既然指派了你二婶娘掌着中馈,我们也不必争了,都是身外之物。”
钟大夫人没说的是她又记起了钟大将军,本就是武人,性子粗枝大叶的,有他在她和钟老妇夫人之间调和,那时的婆媳关系还没那么僵,他就时常念叨,要多多提携照顾兄弟,不能因为钱财小事影响府里和睦。
钟大夫人身为长嫂,更要有容人之量。
如今他先去了,钟大夫人也不想因着掌家的小事和钟老夫人发生冲突。
且让她安享晚年吧,府里终有分家的那日。
钟大夫人不计较,季韶九对掌家暂时也没什么兴趣,毕竟不久京城就要乱起来了,能让堂堂的将军夫人都流落街头,这将军府里也并不太平,还是顾着眼前的事儿比较重要。
季韶九转而提起钟璟奕的事儿,“娘,我听说夫君如今下落不明,我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提到钟璟奕,钟大夫人脸上闪过哀伤,强笑道,“是真是假,咱们内宅妇人也无从得知,我们只管打理好内宅,且等当今安排,若有消息会通知咱们将军府的。”
“更何况若是我们贸然行事扰乱了璟奕的计划反而会添乱。”
季韶九估摸着要是现在与前世轨迹相同的话,钟璟奕如今应该还只是失踪,并无生命危险,危险的时间是在半年后的九月。
她既然重新活一次,起码要尝试挽救一下钟璟奕战死沙场的遗憾,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如果不能扭转乾坤,她年纪轻轻做寡妇也是命数。
季韶九弯弯眉眼,不疾不徐的劝道,“娘,打仗的事儿,咱们当然不能掺和,我只是觉得夫君如今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是想着过一段时日朝廷也会派了监官去边关,就派几个下人跟过去,也算当作眼睛,替咱们看看夫君在边疆是否安好。”
钟大夫人迟疑了下,她当然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儿子的状况,这些时日不断传来的噩耗时常让她半夜惊醒,要是能让人去看看自然是好的,她也有一年多未见钟璟奕的面了。
季韶九的建议还是很诱惑人的。
想了半晌,心里已经默默赞同了季韶九的主意,钟大夫人抬眼看看儿媳,“我去和你祖母请示下,让府里的家将走上一趟,若是能确定璟奕安然无恙,你祖母也能放心了。”
季韶九赶紧摆手阻止,“娘,不能用府里的家将!”
钟大夫人疑惑,以为季韶九担心下人不靠谱,解释道,“府里的家将都是原来你公爹的部下,都是能信任的人。”
钟大夫人没有猜错,季韶九是真的不相信府里的人。
钟大夫人还没经历过前世的动乱,更不会相信将军府的其他人会有害人之心,当然也不会抱有足够的戒心,她则不同,她在季府寄人篱下十多年,察言观色已是生存本能,后来又在乱世挣扎了几年,她不吝于把人性想的更恶一些。
她坚信将军府里绝对有人是不希望钟大夫人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