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懵的杨乐回了个神,吞吞吐吐地说:“认……认得。” “能联系上他吗,或者他在美国还有没有发其他章啊,能证明一下他科研能力的?”余徽晓继续问。 “他……没有再发过章了。”杨乐低下头,内心苦涩。 他不知道怎么告诉余徽晓,那个初中就可以发章的“小天才”,现在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 瞧着眼前这俩学生一时想不出办法,经理也有些心软了,“你们不如明天再来,我们跟乔老师再沟通一下这个问题,好不好?毕竟这个事实情况,只有乔老师比较清楚。” “好。麻烦您了。”余徽晓道声谢,快步出了门。 她一路走得很快,按照之前杨乐对她的判断,就是生气了。 但杨乐这次没追,是不敢追。 他自己废物就算了,怎么还祸害余徽晓呢? 章从投稿接收到补实验,时间很紧迫,如果这次的实验鼠的问题不能解决,时间一长,杂志社那边也很有可能怀疑实验数据的可靠性。 杨乐想了很久,慢慢停下脚步。 余徽晓走到门口,回头喊他:“走啊!” “等我一下。”杨乐转身回去,重新找到那位经理。 “请问今晚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吃顿饭,谈一下。”杨乐说。 经理有些无语,心想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不经劝呢。 杨乐看出了他的不相信,低了下头,补充道:“其实,我就是乔一乐。” …… 稍后,杨乐从经理办公室出来,正好撞见等在门口的余徽晓。 “你干什么去了?”余徽晓问。 “没什么。”杨乐觉得她不需要知道。 出了公司的大门,坐上出租车,杨乐心里还是很忐忑。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生物公司的人解释自己的科研能力,以及现在为什么又不做科研了。 如果解释失败,余徽晓会不会很生气很沮丧? 这算不算,害她失去了一次很重要的机会呢? 杨乐想到这儿,回想起余徽晓刚刚问他的话,忍不住问:“如果换作是你,有一个很亲近的朋友害你失去了一次重要的机会,你会恨他吗?” 余徽晓平心而论,肯定会很生气很恨他。 但是想想网剧的事儿,余徽晓选择回复他:“不会。” “真的?”杨乐眼睛里,仿佛有一束光一闪而过。 “杨乐我们要不要约定一下,”余徽晓狡黠地说,“如果这个人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另一方都需要保持情绪稳定。至少在我们婚姻内,需要这样。以防被发现。这也算作我们协议的一部分吧,我回去叫律师加上。” “没问题。”杨乐答应着,松了一大口气,头回觉得婚姻协议这玩意这么好使。 俩人继续望向窗外,想着今晚分别要面对的挑战,紧张到说不出话。 中午俩人在酒店楼下的便利店速战速决啃了点包子,各自打车朝相反的方向走。 临别,俩人都把理由想得可好了。 余徽晓骗杨乐,自己去找萧沐玩,估计很晚回来。 杨乐骗余徽晓,自己去梅琴阿姨家里吃顿饭,估计也很晚回来。 说完,还要分别嘱咐对方一句“不要等我。” 坐上出租车,俩人又不约而同地想,说得好像他们真会等对方似的。 半小时后,余徽晓准时到达萧沐在市中心租的一间小公寓。 房子不大,但五脏俱全,特别是衣柜里的衣服,琳琅满目,啥样都有。 听说余徽晓是去参加晚会,萧沐就给她挑了一件自己觉得很“正式”的裙装。 裙子不长,正好极膝,是鲜艳的大红色,法式,开背,抹胸设计得很紧,就连余徽晓这种没那么有料的女生穿上,都能从上到下凹出一条完美的曲线。 萧沐帮余徽晓系好背后的带子,又帮她找了一双高跟鞋。 最后的最后,萧沐拿出自己平时参加活动的一整套化妆品,给余徽晓来了一个360度无死角全妆。 余徽晓照照镜子,已经完全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 “看吧,每个女孩子精心打扮起来,都可以很漂亮。”萧沐对着自己的杰作赞不绝口。 余徽晓无奈说:“每个女孩子不精心打扮,也可以很漂亮。” “你们这些博士生,受了点高等教育就不食人间烟火了。”萧沐一边打趣她,一边收拾自己的化妆品,“现在
的男人,就喜欢这样的。” “算了萧沐,我实在穿不惯这样的衣服。”余徽晓哭笑不得,顺手就把裙子后面的带子解开了,脱下短裙,转而挑了萧沐衣柜里一套合身的香槟色长裙。 “不叫你的目标喜欢一下,谁跟你一个刚入行的小编剧谈合作啊?”萧沐一副“老娘见多了”的表情,过来制止余徽晓。 “谢谢你关心,不过我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重新换好衣服的余徽晓对着镜子看看自己,感觉好多了。 萧沐不好再劝,毕竟余徽晓在大学的时候,也从来没听过劝啊。 告别萧沐,余徽晓直奔晚会地点——长隆酒店顶层,露天花园。 酒店很豪华,一路上楼都是明晃晃的高顶白光,和包间里各种酒杯相碰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醇熟的酒精味道,普通人闻着会醉的程度。好在余徽晓酒量还行,在实验室每天酒精消毒的熏陶下,对这种气味已经完全适应。 服务生帮她推开顶楼的玻璃门,外面的空气清新宜人。 夜幕下的灯红酒绿已然开启,舒缓的古典乐下,这场婚礼的新娘和新郎正在挽手起舞。 围观的大多都是年轻男女,公司高层和长辈们一起在稍远的地方聊天。 跟在肖珊身边长大,余徽晓被迫对娱乐圈的事情知道了不少,特别是各种公司的管理层人脉。 面前这些人光是看长相,余徽晓就能认出一大半,其中不乏和肖珊谈过生意或者拍过合照的。 但说来也奇怪,肖珊很喜欢对外社交,圈内人缘也不错,可余徽晓从来没从她嘴里听过“叶敏生”这个名字,更没有见过真人长什么样。叶敏生的照片,还是余徽晓昨天找吴明明要来的。 余徽晓打开吴明明的聊天记录,又看了一眼叶敏生的照片,再对着周围找一圈,终于在一处明亮的角落看到了一个男人相似的侧脸。 男人坐在吧台边,穿着相对休闲,还带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人很瘦,脸也是,但一双大眼睛明亮可爱。 他们伸出手,在玩拍手游戏,互相看着都很开心。 余徽晓走过去,在那个男人身边站了一会,等他们一局游戏结束,才开口叫了一声“叶总。” “爸爸,有人找你。”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 叶敏生朝余徽晓看了一眼,先叫孩子坐旁边,“我小孩在这儿,不方便谈生意的事。您有急事吗?要不我们约个时间改天……” “我一两句话就走,麻烦您了。”余徽晓说着坐到他旁边,把带来的合同、剧本、策划以及市场调研结果整理都拿出来,放在桌上,“我是阳阳小甜心,就是您最不放心的这位新制片。我知道您要拒绝我们的合作肯定有您的考量。但如果您最大的顾虑是我的能力,我还是想跟您沟通一下。” 余徽晓开始根据带来的材料详细介绍这部剧的内容、立意、目标受众,以及推出市场可能面临的各种困难和解决方案。 逻辑清晰,准备充分,从容且自信。 即便连叶敏生这样听过无数自荐人报告的圈内老手,也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没那么简单。 “可我听吴明明说,你不是编导专业?”叶敏生疑惑地问。 “我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身边有不少编剧朋友,之前也做过几年网作者。您别看我年纪小,但入行早,其实已经不算是个新人了。”余徽晓进一步解释,“我想比起跟其他有经验丰富的编剧合作,您和我合作会更划算。” “为什么?”叶敏生被余徽晓坚定说话的模样逗笑了。 “因为整部剧的制作并没有花您的钱,只有后期推广需要您的部分出资,而且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和制作标准,对这部剧进行无限期的调整,直到您满意为止,以保证公司的利益最大化。” 叶敏生皱眉,“那么这样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跟您合作的机会,以及向您学习的机会。”余徽晓微笑说,“作为制片,我需要对为这部剧努力过的演员、导演和其他幕后人员负责。特别是这次参演的很多演员也都是新人,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叶敏生听她说着,重新看了一下桌上的各种材料,面色严肃而深沉,“这个事情我再考虑一下,你回去等消息吧。如果市场部的评估没有问题,我会让助理再联系你。” “谢谢您!”余徽晓将材料重新整理好留在桌上,自己只拿走了合同,然后朝叶敏生鞠躬感谢,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叶敏生忽然有些恍惚。 她像极了一位老朋友,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还是这副明明身处劣势,却总觉得自己能绝地反击的不怕
死精神。 叶敏生有些说不好,看了眼儿子,温柔地问:“航航,你觉得爸爸应该答应这个大姐姐吗?” “应该。”小朋友说。 “为什么?” 这些年叶敏生出去谈合作,回来一定要问问儿子的意思。一方面,是培养一下孩子的商业思维,另一方面,叶敏生觉得有些真实的事情,只有小孩子才能看透,小孩子的直觉总是最准确的。但是问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叶敏生第一次听儿子这么笃定地给他答案,难免有些诧异。 “因为那个姐姐,长得好像妈妈呀。”小朋友按开了叶敏生的手机,找到一个聊天界面,指着背景照片上短头发红围巾的女人,看了眼爸爸。 叶敏生打量了一眼那张照片,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他跟这位老朋友,算起来已经有十年没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