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不知何处传来男人的急声呵斥。
花未眠匆忙将手上的信纸归位,又匆匆躲到了一排架的后头。只是,她心跳如鼓,愤恨的一张脸更加苍白,紧握着的指甲生生被她刺入皮肉中。
她死死咬住下唇,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宫子慕本在费心查找有关神山派的线索,听到动静立刻警惕了起来。他眉心紧锁,一边往这边赶来一边向四周环顾,只是,这藏阁昼夜皆有人在门口把守着,怎会有外人闯进来?
宫子慕心觉不妙,慢慢将右手搭上了腰间的佩剑,眼中微露锋芒。
听到身后愈发离得近的脚步声,花未眠呼吸一滞,紧紧闭上了眼。
宫子慕手握着剑柄,逐渐放缓了脚步,就在他想要再一次出声恐吓的时候,却瞥见前边某一排高大的架子旁隐隐露出的衣角。他顿时心下了然。
只是,那一封信!
“这女子,竟被他纵容得如此无法无天!哼……”宫子慕没有继续向前走去,也没有当场揭穿花未眠,只随便扯了一句“原来是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狸奴”便遮掩了过去。
他倒想看看,这女子究竟有何图谋!
很快,宫子慕重新隐到了暗处,紧紧盯着这边的情况。
花未眠听见宫子慕的熟悉的声音时,紧张得差点又没站稳,她躺了这么些天才醒来,本该静养,哪里受得了这般惊吓。只是深知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以后恐怕难以潜入这北漠王宫的藏阁,而她更没想到,这一进来,便得知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还是与她密切相关之事……
见宫子慕已经走远,花未眠松下一口气,整个人却如同抽了魂一样失去了力气。她脑中轰然雷鸣,当下只剩了一个念头。她强撑着扶住了身旁的支架,忽然疯了一般跑出了藏阁。
宫子慕本还想等着花未眠露出马脚,可没想到突然看到她踉踉跄跄直奔门外的身影,顿时沉了脸色。待人走后,他才走到那紫檀浮雕桌案旁,乍一看便知那封信被人动过。
糟了……宫子慕眼中划过危险之色。
“看来,他不愿意动手,我也要替他动手了!”
出了藏阁,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花未眠一直狂奔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天黑得几乎要看不清路,她仅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和重走一次的记忆,终于回到了饮露阁的门前。
太累,太痛,花未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强撑着跑回来的。只是,那信中的一句话,令她心里得不到片刻的安宁,她真的想找时渊问个清楚,问他为何要那样做,为何报复了她不够,还要将手伸向她的家国……
夜幕降临,深深庭院中萧索冷寂,连风声都歇住了。
只是,不知何时空中飘落了鹅羽般的雪花,被小楼的灯火映衬着,如一只只温柔起舞的小精灵。看着这如梦似幻的一幕,花未眠眼中迷蒙起来,竟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直到不远处纷纷扰扰的吵闹声传来,她才稍稍回过了神来。
“让开,让孤进去!”
男人话中带着十足的恼意,语言含糊不清,显然是喝醉了。花未眠不禁停下了步子,朝那一边望去。
秋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主子,哪里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急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美人她不在里面”,直到看见停在不远处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才如同看见了救星。
“美人!”秋水激动地唤了一声,向花未眠投来求救的目光。
而她身旁不依不挠非要进门的人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忽然愣住了,僵着没了反应。
花未眠瞥了一眼时渊这副落魄的、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不知为何,这一路过来充斥在心底的恨意竟消散了些。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微微颦眉,对秋水说:
“你先回屋!”
秋水明白花未眠是有话要对君主说,当即松下一口气,默默掩门进了屋内。不一会儿,门又被她打开,姑娘弱弱地探出个头来。
“美人,外面天寒,您……尽早回来歇着!”
“好……”
没了秋水在旁边看着,花未眠这才走近了过去,寒意彻骨,她的手脚早已被冻僵,失去了知觉。一步一步,都好似用尽了所有力气。
廊上盈盈烛光映照着两个人的脸,一个漠然,一个悲戚。
“殿下……”
时渊望着逐渐走到近处的红色身影,迷离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
这样熟悉的称谓令花未眠心神一怔,她冷冷看着眼前醉的满脸通红的人,目光蓦然转深。还真是醉的不轻了……
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时渊猝不及防地跪倒下去,直挺挺的,跪在了她的面前。只听一声闷响,他的双膝撞进不浅不深的雪地里。
时渊望过来的眼染得猩红,带着九分醉意,一双眸子湿哒哒的,落满了星子。而那一张素来矜持的脸上挂着笑,像是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儿。
这样真诚而炽热的眼神,叫花未眠心下一揪。然她未曾忘记今日撞见之事,只当是这人演技极其高明,竟不惜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骗她。
花未眠抽出紧攥着披风的手,用力捏住了时渊的下颌,看着他一脸不知所措的茫然,花未眠却是笑了。浅浅的笑声落在雪夜的院子里,又悲又凉。
她的手很凉很凉,比落在脸上的雪花还要冷上几分。时渊不禁拧眉,不适地绷紧了下颌。
花未眠没有松开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然地打量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企图扑捉到他一丝一毫的破绽。只是,她失算了。
时渊被她捏痛了也不恼,只是抬头看着她,微微颦眉,眼中尽是无辜。这样冷硬的一张脸,也因为他的神色逐渐温软下来。
花未眠心中一紧,不耐烦地松开了手,将头偏过一旁。“王上深夜造访,就是来耍酒疯的?”
她咄咄逼人,未留丁点儿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