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是是是!小的知错,小的这便给王上瞧病!”
说罢,常开敬又颤巍巍起身,先是给时渊紧急处理了伤口,又开了几副化瘀止痛的药方,最后啰啰嗦嗦地说完了一堆饮食禁忌之类方住了嘴。
这下不只是赤风,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时渊都忍不住逐客了,“劳烦常御医了,赤风,送客!”
赤风松了一口气,捶了捶僵硬的肩膀,这才好生将人送了出去。
常开敬一走,这偌大的寝殿瞬间安静下来。
“这常开敬也真是啰嗦,看病便看病,还将主子您将三岁小娃哄!”赤风颇不满地抱怨了句,又说:“子慕哥在就好了,他的医术可比这些老匹夫精湛了数倍,还能让人耳根子清净!”
“嗯……”
说到这,赤风心里到底有些不是味儿,子慕哥不在,主子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来操持。白天要出任务,回来还要老嬷嬷似的照侍奉主子,敢问这天下谁还能比他惨啊!
而当他低头再观主子的神色时,发现这人依旧绷着一张脸,如吃人恶鬼一般的脸色。赤风不由得想起今日在宴席上见到的那女子。主子匆匆赶回宫似乎也是为了她吧,难不成,在那边吃瘪了?
赤风心里飞速地盘算着主子今日的异常,还有前两日出宫的那一遭,怎么总觉得跟那一位脱不了干系呢?
伤口处理完了之后,赤风还是听话地替时渊更衣。不多时,时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黑红相交的颜色沉稳而高贵,极好的绸缎料子衬得人宽肩窄腰,身姿颀长。
赤风看着不由得眼前一亮,虽只带了那么一点不同的颜色,却比之前那黑压压的一身玄色好看多了!他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主子今日破天荒的行径,不过也没将正事儿给忘了。
“主子,您看这个!”
赤风将手中一方帕子打开,递到了时渊的面前,白色的帕子中包裹着一把短短的匕首。
“这是下面的人查到的,正是那人遗留在顺天客栈之物!”
闻言,时渊紧绷的眉心紧了紧,低头看向了赤风手中之物。果然,正是一把极其普通的匕首。
只听得赤风继续说:“属下也以为这不过是一把寻常的匕首,无甚稀奇,可仔细瞧着,却发现这把匕首的柄端刻着一朵小小的五角梅!您瞧,这是不是什么门派的信物之类的?”
“五角梅?”时渊面色微变,将赤风手中匕首接过,果见柄段刻着一朵精秀的小小梅花。
“是花容国之物……”他眸光渐沉,修长的指节轻轻敲打着匕首的刀鞘。“花容国出产的兵刃,皆会刻上五角梅的烙印,这一点,不会有错……”
“花容国?”赤风脸上一变,震惊无比,“可是,那人怎会跟花容国扯上关系……”
本来大王子余孽这边还未解决,后又忽然冒出个不知名的杀手,现在得知这杀手居然与花容国有着不明关系……这情势是愈发复杂了!
“继续追查,有线索记得第一时间回禀!”时渊沉声道。“花容国那边,也派两个人过去盯着……”
“还有,再替孤查一件事……”
……
夜已深,一场宫宴不欢而散后,终于迎来了一日的宁静。
窗外又开始飘起了雪花,随风温柔地拍打在窗沿上,昏黄的灯火映照着外边的一片银装素裹,分外祥和。
时渊埋头在一堆公奏章之中,企图用笔墨压住内心的狂乱,可静坐了将近两个时辰,手中的笔依旧没能落下一字。
繁缛的章只让他的头愈发疼痛,无边的静默中,脑中不禁又浮现起那一张妖媚的脸来。只觉得胸口沉闷得要命,一股燥热自心头升腾而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把捞起旁边的大氅披上,推开门,隐没在了雪夜里……
沿着回廊一直往深处走,拐入了一处梅花林中,梅林并不宽阔,尽头便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双层阁楼。他命人将她暂时安置在了此处。鬼使神差的,他便走到了这梅林中。
屋中灯火已经熄灭,周遭乌压压一片,唯有雪花不知疲倦地落在肩头。
时渊站定在了离门一步的地方,透过纱窗朝里头望去。
——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瞧不真切,却听见极其细微均匀的呼吸声从里面传来。
他比暗夜还要深沉的的眸中掀起暗波,心里某一处柔软似乎被挑动,先前那种狂热的躁动也逐渐停歇。
只是,眼前忽然浮现起今日的种种,想到她的忽然靠近,竟令他险些无法自控。那种感觉,让他心生恐惧……
屋内的人沉睡着,丝毫不知道外面的动作,而一道玄色身影就这般默默地候在了雪夜里,不知过了过久……
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睡的本事是花未眠在过去两年锻炼出来的。游历在外的这两年,风餐露宿也是常事,起先她很痛苦,毕竟从前她就是一个睡眠极浅的人,也很难适应得了舟车劳顿、日夜颠倒的日子,可时日一长,莫名其妙就自己习惯了。
所以,纵然昨夜经历了那样的事,她还是一觉睡到了天亮。只是,这一夜过的相当漫长,醒来时,昨日的种种竟像是一场梦。然而,肩上存留着着的斑斑痕痕打破了她心中的侥幸。
尽管已经释然了,可看见那些印记,心里还是生出了一种羞耻感。
于她而言,花影是下属,更是亲人,一起相伴了那么多年,她自认为心思敏锐,却从未察觉他的异样。可昨日,她明明在他眼中看见了欲望,强烈到遮掩不住的欲望……
明知他就是花影,却还要一次次骗自己他不是他……而在她下定决心要往他身边凑的时候,看着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她竟会不忍。
就好像,这样做会玷污了自己极其看中的圣物……
花未眠有些烦躁地从榻上坐起身来,忽感一阵头晕目眩,胸口闷得要命。昨日为了骗过那人,她在池子里泡了将近两个时辰,差点儿真晕倒在了池中。
所以,她的憔悴并不是装的。他心思缜密,若不来真的,哪里可能骗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