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菲的自言自语没能持续多久。
他看着向此处走来的法娜,微微颔首,为了迎接这场单方面的久别重逢,他的身体习惯性地紧绷起来。他正有些犹豫手应该摆放何处,又发现这想法着实滑稽,毕竟左手其实根本动弹不得——这令他放松下来,继而垂下眼角,尽量令手臂平直下落,露出一个略显无力的笑容。
法娜不似其他斯卡雷特女性那样黑发黑眼又身材高挑,但并不娇小瘦弱,只是比起塞菲还是要落一个头,将将到肩膀而已。
塞菲自上而下,看到她因为疲惫而难掩一脸忧色,一头蓬松的深褐色短发因为方才激烈的动作而原形毕露,犹如野生动物一般翘起了好几撮……记得她以前就是因为讨厌这样而私自把长发剪了,没想到愈发不可收拾。
思绪到这里,塞菲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在女孩开口前,他抬手示意,在法娜困惑的目光中,再次转身走进了身后的阴影之中。
他左手无法发力,为了保持平衡落下单膝,半跪继而俯下身来,在其中翻找起什么。过了半晌,在法娜就要不耐烦跟过去时,塞菲站起身来回到她面前。在女孩还没反应过来时,塞菲将手中的物件扣到她的头上,这还不够,又拍了拍——黑色无檐的针织帽,正是她丢失的那顶。
这一下扣得她满脑子问题都飞了一半有余。
法娜低下头想要抬起双手,中途才想起右边还拿着断剑,慌张张挂回腰上,最后却只得用单手按了按帽子。
“我……”
“怎么了?”
她眼神飘忽不定,欲言又止,话刚起头心里就开始反水,正打算随便敷衍过去,便看到眼前一脸平静的青年其实满脸泥沙汗水,左手甚至有些不受控制地晃动颤抖——这句“我没有叫你留下”便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
毕竟那听上去就像责备。而比起表明自己不值一提的心迹,法娜更认同勇敢者应该获得他应有的待遇……只是,只是他不会觉得自己很死板根本不在意他死活吧?
塞菲见女孩又是咬牙又是皱眉,可偏要摆副古井无波模样,矛盾中小脸几乎皱作一团,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等到最后,她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这么一句——
“不……不用管我也行……”
塞菲大概懂了,有些好笑,又不敢笑出声。
虽然自认多年来长进不大,但在那之后想起法娜,便知道当年她并非是叫自己坚守家族立场。那更多是法娜用来要求自身的准则,她从来不以此苛求他人。很多时候,他觉得法娜并不是真正相信所谓的责任与义务,她只是给自己一个献身的理由。
她会在慌张的时候露出自我的本性,比如此刻,她浑然已经忘了旁边还有两位先生还处于“生死不知”的状态。
也许法娜自己都不知道,对她而言,真正无法接受的只是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已。
在原本的这场事件不久之后,她就加入某个开拓骑士团离开了斯卡雷特,再见面……再见面就是现在了。
对于法娜而言只不过一年多的生疏,而对塞菲而言这已经是十年以上的再会。
但这颇具纪念意义的一幕马上就变得诡异起来。
“塞菲,你的手没事……”
塞菲还沉浸于回忆,一时不及反应,左手便被对方牵起,挂在空中犹如一根失去灵魂的长棍面包。
在法娜惊愕的注视与骤止的动作之下,甚至还晃动了几个来回。
“塞、塞菲!你没事……算了!我们马上回去……”
被这一惊一乍得,塞菲对手臂的担心也少了几分。
“法娜,”他避过身子,以免女孩不知轻重再把左臂牵起来,“只是暂时麻痹了,没有大碍。”
“真的?”一对小眉毛拐出奇异的弯曲,法娜一脸狐疑。
塞菲只得点头。
“真的,如果很严重,我早就不是这副模样了。”
见对方终于信以为真,塞菲心中又有些气馁,看来法娜还是更接受自己不成器的样子。
“那,刚才的是?”
“刚才?”塞菲摆出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一边收回视线思索起来,他自然知道法娜要问些什么。
“你什么时候学会那种剑术的?”法娜闭上眼,想起那令黑夜为之失色的一剑,同时走马灯一样浏览了一遍记事以来塞菲的行为踪迹,“你……是塞菲没错吧?”
看她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渊民特性的模样,塞菲哑然。
塞菲知道法娜同时也在问灵素的事,因为米娜谢尔的剑术,必然结合灵刻与灵装的应用。
“灵素是依靠圣物获得的,剑术是在将圣物给我的时候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