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深思许久,才缓缓开口:“既然信儿为你们求情,那朕就卖他一个面子。陆浔,你的条件朕答应了,即刻起,废除李云苇公主身份,收回公主府,放她出宫。不过祁致清擅闯后宫,朕不得不罚,就罚没你三年俸禄,可有异议?” 祁致清:“臣遵旨!” 陆浔也高呼:“谢陛下隆恩!”随后从袖口处小心抽出一枚卷轴,恭敬呈上。常内官一眼就明了此乃圣上想要之物,未等官家吩咐就眼疾手快接过来,径直递到官家跟前。 卷轴在官家面前逐渐摊开,仿佛另一片天地被挖掘,他眼中的惊喜与野心昭然若揭。北梁虽苦寒干燥,却幅员辽阔,境内更是有青仑山脉可做天然屏障,历朝大靖帝王谁不想夺得青仑山,将爪子伸向北梁腹地!有此舆图,他日派兵遣将又有何难! 二皇子见状主动请辞:“夜已深了,儿臣不打扰父王母妃安寝,这就带他们出宫去。” “好,好……”,官家心不在焉答言,显然注意力都被舆图吸引去了。 “母后……”,娇娇的昭华公主见官家将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只得晃动莲妃的胳膊撒娇,“您看父王……” 莲妃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祁致清若能成为她的女婿,对将来太子继位也是一桩好事,因此她很乐于促成。于是,她倾身小声在官家耳边提醒:“陛下,您看昭华的婚事?” “哦,朕差点忘了……”,官家与莲妃对视后才将心思从舆图上转移,极其郑重地问向祁致清:“祁卿,朕虽罚了你,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现下朕还有一个好消息告知你,朕欲将昭华公主赐婚于你,你意下如何啊?” 对祁致清来说,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他才从一个坑里爬出来,眼下又要掉进另一个深坑,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他默默瞥了一眼跪在旁边未吱声的云苇,她脸上皆是坦然从容的样子,似乎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竟是连吃醋都不会吗? 祁致清明白,或许身边那个人还未开窍,她心思纯净,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明白他的心意。既如此,他便只好孤身应对了。 “陛下,昭华公主乃凤子龙孙,应当寻世间最好的男儿为夫婿,臣不堪与公主为配!望陛下收回成命!” “胡说,你就是最好的!”莲妃说此话的语气倒像一个慈爱的母亲在护着自己的孩儿。 官家也赞成她:“嗯……莲妃说的有理,放眼我朝,哪里还有比你更适合的驸马人选?不如应下来,朕明日就下旨,也好告知你姑母一声。” 下方诸人皆沉默,说是各怀心思也不假。二皇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妹妹选何人为夫,向来轮不到他插手,因此只作壁上观。云苇亦是如此,她与祁将军的婚事早已作废,他要娶何人也与她无关。至于陆浔,在听到官家意思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窃喜,若这门婚事成了,那他对云苇岂不是多了一丝机会? 只有祁致清一人在活受煎熬,他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陛下,实不相瞒臣身患隐疾,恐给不了公主幸福,陛下英明,万不能害了公主!” 他这话的意思除了未经人事的云苇听不出来,其余人皆是目瞪口呆。 官家和莲妃更是用匪夷所思的眼神上下打量他,甚至不知不觉皱起眉头,就像知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谁能料到驰骋沙场、威风凛凛的定远大将军,竟然还有此等隐疾,这样想来,断断不能将昭华公主许配给他! 而此时的昭华公主也是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她虽养了不少面|首,却只独独倾慕祁致清少年英雄,此刻清梦破碎,她的眼里不觉升起嫌弃之意,多看两眼都不愿。 昭华公主静静起身走到官家身边,悄声在官家耳边说了几句话,官家领会她的意思,当即就做了决定:“既然祁将军与公主都无意结亲,那这门亲事就作罢,你们都出宫去吧。” “是,儿臣告退。” “臣告退。” “臣女告退。” 踏出千延宫门,祁致清如释重负,从今往后,大概再无人会干涉他的婚姻大事。 夜雨下地更急,似有倾盆态势,宫人赶紧给他们一人拿了一把伞。二皇子有仆从跟随,自然不需自己亲自撑伞,一派悠然神态漫步雨中。 云苇手里握着伞,刚想撑开时,陆浔却笑着夺过来,重现往日的油腔滑调:“你今日劳累,还是由我来为你撑伞吧。”他说着就将伞打开,伞面的大部分都倾向她那边。云苇有些不好意思,她虽清楚他的心性是不拘小节,却还是过意不去,伸手接伞道:“我自己来就行。” 陆浔却不肯松手,嬉笑着推她一同步入雨中。 祁致清看着这一幕,心里如同喝了两斤醋一般,又酸又辣不是滋味,再加上背部时常传来
的疼痛感,整个人更是备受磋磨,怏怏的不见往日风采。要不是陆浔救了他和云苇,此时恐怕他已将刀架到陆浔脖子上了。 偏偏陆浔似乎是有意在他面前炫耀一番,一会问云苇冷不冷,一会问云苇饿不饿,还巴巴说自己都急坏了,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办法救她。云苇很感激他相助,毕竟只是萍水相逢,却有如此大义,还是令人刮目相看的:“你今日大恩,我实在无以为报,他日若在京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吩咐,云苇定不推辞。” “小意思小意思,我可没指望你念着。”陆浔洒脱道。 二皇子也转过身笑着看向云苇:“他小子手眼通天,天底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李姑娘无需太放在心上。” 云苇隔着雨帘谢道:“二皇子也是恩人,若没有您,陆浔哪能进的宫来,我也该感谢您才是。” 二皇子回转头,只挥挥衣袖:“客气客气。” 无人理睬的祁致清,赌气似的走得飞快,与陆浔擦肩时,还故意用伞面戳了对方肩膀,弄得陆浔只觉莫名其妙,肩上洒了不少雨水,湿了半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