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千殁坠抱到阴凉处,佴钤殃仍是没缓过神来,绯红的脸颊很是可人,表情有点呆呆的懵懂。他又忍不住轻柔地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在害羞的时候才最可爱。”
她似乎回神了,拽了拽他的衣领,低声道:“刚才好像看见有人。”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她不会看错。
“喜欢看便让他她看,我不介意。”千殁坠小心翼翼地将她安放在一颗巨树裸露在泥土之上的根须处,不以为意。
佴钤殃皱起秀眉:“可我介意。你去看看嘛。”不觉已有点撒娇的意味了。她碰到千殁坠,总会有些失常举止。
千殁坠却没有离开,挨着她坐下,为她拨开挡住视线的发丝:“我知道是谁。秦顾英,还不出来么?你隐藏的技术很差。”
他方才,莫不是做给秦顾英看,让她吃醋的?这么一想,佴钤殃心里又有些失落,悄悄固执地握住了他的手。在她失忆休养的那段时间,他完成成人礼,封了妃子,那她应该不在他名字的旁边吧?那么这位正式的妃子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人影依稀,穿过繁密的草丛,略显得苍白的佳颜有些颓废之意,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三王子殿下、圣灵女大人。”随后自行起身,庄重优雅的做派。
从秦顾英过分平静的神情来看,很难判断出她是否又看见两人深吻的场面。不过依千殁坠的说法,看不看是她的自由,若她这正式妃子都不介意,她又紧张介意什么呢?
“三王子,我已经找到了,里面有历代顾陵梓园主人所记载下来的东西,母亲掌权时的记载也有,不过便是截止在十一年前。”秦顾英垂眸,公事公办地报道,仿佛对其他毫不在意。
“如此说来,简朔,以及新建起的顾陵宫,便不在记录内,没有被正式认可。那,顾陵梓园,历代都是由顾氏掌权统领的么?”虽然语气听起来轻松,但实际上他的表情严肃,俨然一种倨傲上位者的气势。
“是的。我母亲顾夏,仍是第十代园主,继承其父第九代园主顾容羽之位。平均每代园主会掌权百余年,再交予下一代。顾陵梓园的历史,少说已接近一千八百年,创始的那段时间天界正处于动荡局势,豪杰并起,顾陵梓园在其中算不得什么,只因为家法有方,一直稳定地延续至今。数年来,天界王室不断击溃各方势力,一统大局,也曾屡次攻打顾陵梓园,但都因为来者皆莫名失踪而以失败作结。想来这必是园内深渊之下恐怖吸力所致。如果我没猜错,今王子殿下顺利夺下此园,仍是因为简朔宫主恐其吸力,未敢使用。若是他用了这园内真正的力量,三王子殿下或许……恕我无礼。”她卑微地垂首,似有一丝惶恐之意。
千殁坠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来,只道:“这么说来,便很想试试。应是类似于越光殿时光之门的东西,只是无法确定通向何处。若能操控它的力量,的确对防事很有帮助。秦顾英,引路。”
佴钤殃知道,这不是以她的能力能够触及的事情,便下意识地黯然松开了手,岂料刚有动作便被他察觉,回握她的手,握得更紧,带着她站起身来。她不觉有些拘束,望向秦顾英,却只见她转身过去,规矩地带路,仍是平静得过分。秦顾英,对,她和千殁坠牵在一起的手,没感觉吗?她,不喜欢他吗?想到这一点,佴钤殃心里很复杂,分辨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秦顾英除了尽可能地说出她所知道的关于顾陵梓园的一切,对其他都闭口不谈。她谈及自己已逝的生母顾夏时,表情是冷漠的,但极细心的还是可以察觉出她眼底虽然极力压制,仍是忍不住闪过的一缕哀恨。她知道她的夫君便是杀害她母亲的主导者吗?是知道的吧。难道是多年的女仆生活使她习惯了不动声色地面对生活中的不幸与仇恨?总觉得让秦顾英留在他身边不妥。
安静地待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佴钤殃如是想着,目光流转于秦顾英与千殁坠之间。
“佴钤殃。”他忽然唤她的名字。
吓得她一身冷汗:“到!”
“过来帮我翻页。”他很自然地指了指面前一本打开的籍,向来是自己翻翻得有些不耐烦了,嫉妒她的清闲。
她不敢言,乖乖地走过去,耐心地等他阅读完这一页,再由她翻至新的一页。如此翻了半本,她才惊觉自己似乎不应做这项工作:为什么她变得比秦顾英更像一名女仆呢?哦,她的手都酸了,腰也累了,那个坐享其成的三王子殿下还连连打着哈欠,没睡足的模样。看着他的疲态,她便忍不住心软了,继续翻。
可这次等待的时间特别长,她微微弓着以便翻页的身子都僵硬了,实在不耐烦了,却听见空气中细微均匀平缓的呼吸声,明显是陷入熟睡中才会有的。难道……
实在不忍转头过去查明真相,佴钤殃直起腰来,记下他所读到的页数,又转身去找秦顾英结果看见地上正蜷缩着一个柔美的身影,正是早已昏睡过去的正式妃子。如此一来,佴钤殃作为唯一一个还清醒着的人,默默地无语了。
但是很快,她皱起秀眉,大着胆子伏在千殁坠胸前,轻轻听他的心跳。不对劲,两人一定是中了可使人昏睡不醒的药物。而她是灵女的缘故,体质特殊,没有昏睡。于是她干脆轻轻屏住呼吸,伏在他身上假寐,以防外面意图伤害他们的歹人起疑心。
果然安静了一会儿后,门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一个蒙着脸的矮小的人钻进来,又很快地拖着地上的秦顾英离开,关紧了门。
难道歹人的目标是秦顾英?可是她如今除了身上顾氏的血脉以及三王子妃的身份,什么都没有,抓走她是为了威胁千殁坠吗?
佴钤殃闭眸想着,努力压制住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和内心的忐忑不安。那歹人应该还在外面,没有离开。
上升的温度,木头爆发出啪啪声,空气中有异样的味道。她猛然睁开双眼,整个已充满晃动的火光,火舌肆意吞噬者靠近墙壁的东西,一点点靠近中部的两人。
她瞪大双眼,使劲摇着他的双肩,呼喊着:“千殁坠!千殁坠!”
他双眸紧闭,似乎睡得安详,浑然不觉身处险境,一缕发丝顺着她摇晃的动作滑落至眉心,毫无反应。
怎么会呢?她不是天界王室最值得期待的希望,最骄傲强大的三王子千殁坠吗?!为什么他没有醒过来,含着冷淡或戏谑的笑意,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呢?外面的人,想要烧死他们,准确来说,是想烧死千殁坠!到底为什么,园内势力的余党吗……好热,再不快点逃出去就完蛋了,可是她该怎么做?这里的资料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她要怎么做,才能既保证他们安全,又护好这些资料?
粉色樱眸中闪过一丝决狠,佴钤殃忽然举起自己的右手,用力咬了一下指尖,殷红又似乎缠绕着淡淡乳白雾的血液流出来,滴落在千殁坠略失血色的唇上,滑落进口中。她顾不得疼痛,又迅速将桌上他正看的那本古籍收在怀中,然后在桌子底部摸索一阵,触到一块冰凉,便用力按了上去。轻微的“咔嚓”声被火爆声掩盖,佴钤殃随着千殁坠连人带椅地消失在深不可测的地道中,火势无法蔓延下来,渐渐将整个,连同整座宫殿,一齐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