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死去的上官青叶复活,还杀了施百合,然后陈半鲤当场暴走,把复活的上官青叶虐杀,然后便消失不见。
施如晦坐在那把椅子上,眼神里满是茫然。
他修道智慧极高,修道天赋极佳,自小便被作为施家下一代的希望培养,虽然性子略显阴沉冷漠,但实际上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挫折。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对他的自信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叫自己表哥的女孩子死在自己面前,最终却是靠那个自己瞧不起的少年为她报了仇,而他只能坐在原地,看着灰白色的天空,任由粗粝的风割在自己脸上。
他的面前,施百合静静躺在地上,脸色灰白,像是睡着了。
他看着那张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眼神极其复杂,有悲伤、内疚、茫然等,种种情绪把他的眼眸染成了黑紫色的泥潭,水面上气泡吐出然后炸开。
种种思绪在脑中盘旋杂乱无序,最后却浮现出了一个画面。涟漪消失的前一刻,陈半鲤没有看他,眼神空洞漠然,像一个掉进夜色下水池里的人偶。
他缓缓低下头,伸出双手覆盖住了面部。
他的视野被手挡住了,加之心绪激荡,导致当他听到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脚步声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那道声音在他面前消失后,他才把手拿开,仰头向陈半鲤看去。
他此刻神识衰竭,识海空虚,无法及时发现陈半鲤的变化,但他看着少年那双清澈的眸子,明白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也隐隐感受到了他身上略微变化的气质。
就像枝上的春芽吐出了绿,落红在水面上打着旋飘走,初雪落下。没有太多温度,但也并不如何寒冷,只是微凉,就像杯中的茶水刚刚不再冒热气。
陈半鲤对着施如晦笑了笑,他身体上的血污已经被先前玄教真剑的光明洗了个干净,但还是有几分破落感,让他这个笑带上了更多的温度。他说道:“表哥,让个位置呗。”
施如晦没来得及思考他这话什么意思,但身体先作出了回应。他站起身来,接着看着陈半鲤走到他先前的位置,缓缓半跪下。
陈半鲤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突然觉得有几分陌生。她的眉眼仍然精致,只是紧闭着双眼,旁人再也看不见她眼中澄澈的秋水。
他抿嘴,眼神渐趋复杂。没有看很久时间,他便伸手抱住了已然冰凉的女孩的身体,微微用力,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接着他右手伸到施百合脑后,手落在秀丽的黑发上,轻推,同时自己的头也低了下去,他们的额头便触碰到了一起。
触觉微凉。
施如晦看着这一幕,他自然不会觉得陈半鲤专门让自己腾开位置就是为了表演一出追忆故人的戏剧,只是他很难想象世界上还有复活这种事情发生。但历史就是依靠这种想象不到的事前进的,当然此时的陈半鲤脑中自是没有历史动力这样宏大的词汇,他此时满脑子都是先前连青说的话。
真的能复活吗?
他深深吸气,闭上了眼。
他体内的世界因为先前被连青洗练过一番,加之黑色剑鞘突如其来的修复,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那片海水仿佛更加清澈了数分。但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一棵梨树正静静矗立在海面上,这是违反常理的一幕,它没有依靠土壤便能扎下根来,事实上海面下根本没有根系一类的存在,它就这样出现在了那里,没有比无根之木更适合形容它的存在。但它又似乎不是树木,而是某种更为虚幻的存在,比如真气,比如思念。
生查子本就是寄托连青对妻子的思念的产物。
陈半鲤体内的世界是没有四季的,春天却仿佛降临在了在这棵树上。一树雪白缓缓摇曳,偶尔有细小的碎花飘向天空,落到海面上或是不可见的远方。
这就是生查子。但又不仅是生查子,生查子本质上是一种药物,但这棵梨树汇聚了连青所有的馈赠,他的经验,他的智慧,他的记忆碎片,他的不传之秘还有他的想念。
这就是连青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痕迹,是他的传承。
陈半鲤的神识看着这棵树,内心无比复杂。
他仍然想不到是什么让这位与人间无爱的前辈作出这样决然的决定,自己并没有说过什么话触动他的内心,要说赏识?陈半鲤还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能优秀到让连青看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