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季春辰一语道破。 缟羽点了点头，继续道：“她有一个珍爱的狐狸面具，是她喜欢的一位公子所赠，她一直视若珍宝。” 赫赤脸色又变回了最初那无限好奇的模样，这才是她想听的桥段！ “是昨夜她叫你去火中拿的那个狐狸面具？”梁如因想起昨夜祝松花看到那个狐狸面具的模样，确实非常珍爱。 “是。”缟羽道：“对于那位公子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也都是从阿睦那儿道听途说来的，那位公子姓叶，叶公子只是黄土城的一个小官，还算受重用，但也没什么功勋，五官如同狐狸一般妖媚，却温润如风，谦逊有礼。他们两情相悦，经常私下悄悄会面，但很快便被城主发现了，只知道城主非常生气，二话不说便将叶公子倒挂于温泉瀑布之中，气绝而死。” 赫赤摇头咂舌，感叹道：“好惨烈的死法。” 梁如因不太懂这些，季春辰解释道：“那是五相酷刑之一，温泉的热气会使人呼吸不顺畅，倒挂更会使人血液流通不畅，无法呼吸，奔腾的瀑布不断倾倒在脸上更是阻碍了呼吸。死者会眼看着自己意识渐渐模糊，慢慢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 “只是一段感情，竟然会用上如此酷刑？”梁如因惊叹道。 缟羽摇了摇头，“更深入的我也不知道了，只是祝松花几年都无法忘记这位叶公子，叶公子死后，叶家也被抄了家，所有物品一概不剩，只留下一个曾经叶公子送给祝松花的狐狸面具，她一直随身带着，不让任何人碰。” 赫赤不相信祝松花会有如此悲惨的经历，她道：“黄土城主近几年虽然昏庸了点，但他一直是个和善的人，非常好说话，当初虽然抄了祝家满门，但还是留了他们幼女一命，而且真的是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地疼爱，最尊贵的地位、最奢侈的生活，可以说是要什么给什么。所以如果不是祝松花和这位叶公子做了什么触犯这位城主的底线，他一定是不会用如此酷刑来惩罚一个人的。” “那便是她自作自受了？”梁如因问道。 赫赤抓着她的长发晃了晃，语调随意，“不知道，但我觉得就是她咎由自取。” 季春辰开口：“然后呢，祝松花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梁如因也没再纠结那问题，她揪着眉梢，顺势问缟羽，“你在祝松花那里都发生了什么？她对你怎么样？” 缟羽心酸地笑了笑，这倒是梁如因第一次见到缟羽笑，如果不是心酸痛苦的，那就好了。 “祝松花会把我捡回去，是因为我的样貌很像那位叶公子。”缟羽重复了一句祝松花对他说的话，“身形很像，若是再矮点就好了，面孔很像，蒙上眼睛就更像了。” “所以她是把你当作那位叶公子的替代品？”梁如因疑惑道。 缟羽点了点头。 他们不理解，祝松花作为五相涧最受宠的郡主，什么人没见过？竟然会爱一个小小的官，爱到如此地步！ “她常常会让我带着狐狸面具陪她逛街，也会让我蒙上眼睛陪她……寻欢作乐……”缟羽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他的脸上布上了羞耻屈辱的绯红，“她喜怒无常，我只能小心翼翼的，她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否则她就会杀了我。几次，我差点就被折磨死，是因为我把琉璃珠藏在我体内，是琉璃珠支撑着我活了下来。”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季春辰道：“好了，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了，明日还有会考。” 赫赤恍然间回过神，忙道：“对，我也该回去了。” “好。”梁如因起身送他们。 送他们到门口，季春辰看了一眼停留在原地的梁如因，默不作响，转身便与赫赤一同离开。 或许她是还有些事需要留在这里。 季春辰安慰着自己。 季春辰和赫赤走得动静不大，但他们前脚刚踏出院子，朝雨便推开门走了出来，仿佛一直关注着他们一般。 朝雨看着梁如因温和地笑了笑，随着梁如因一同回到了缟羽的小屋中。 缟羽抬起头，这一次他直视了他们，但是朝雨立刻捂住了梁如因的眼睛，缟羽突然觉得不妥，又低下了头。 “阿兄，怎么了？”梁如因扒拉着朝雨的手，心里不解。 声音刚落，朝雨便松开了手，瞪着缟羽那凶狠阴厉的眼神在一瞬间又收了回去，他眼含爱意，习以为常地为她理了理乱了的发丝。 随后又转身看向有些畏畏缩缩的缟羽，目光冷淡冰冷，与对待梁如因时截然不同。 “缟羽，你来说。” “阿兄怎么知道他叫缟
羽？” 朝雨轻笑，宠溺道：“阿因忘了这屋子是谁变出来的？” 梁如因眨着眼睛，还是不解，“是你变的啊！难道阿兄还可以听到屋子里的声音？” 那岂不是刚刚的一切朝雨都听到了？ 朝雨顺了顺她的发丝，青丝绕过指尖，带着悠悠的兰花香，他声音放轻，道：“我不止能听到，还能看到，并操控这里的一切。” “我想学！”梁如因二话不说，一手抓住朝雨的手臂，一手扯住了朝雨胸前的银色飘带。 朝雨被她扯的身体前倾，靠近了梁如因一些，但他并没有在意，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但姑娘并没有松手，他便转手握住，答应道：“好，教你。” 一个法术而已，你要什么，都给你。 梁如因得偿所愿地松了手，“好！”她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们要告诉我什么？” 朝雨站直了身体，手下意识地搓了搓，看向缟羽的时候，还有一些笑容未来得及收起，“说吧。” 缟羽眼眸闪烁了一下，即使朝雨现在心情似乎还不错，但他依旧忍不住磕巴道：“你们是……沧渊族。” 他不是在向梁如因和朝雨确认，而是非常肯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而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梁如因内心深深隐藏的的点，她心跳骤然加快，慌乱又心虚地看向朝雨，又看向缟羽。 “你……你怎么……阿兄……” 梁如因连说话都是磕巴的。 整片陆地，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梁如因一直觉得他们隐藏得非常好，他们在陆地上生活得太安逸、太轻松了，导致她已经习惯了以一个人的身份与他们相处，她常常会忘了她是沧渊族，她和他们是有着世仇的。 朝雨倒是不慌不忙，他永远都是那么淡定自若，他掸了掸衣服，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热茶优雅地喝着。 “阿兄知道？” 虽然梁如因知道这个问题非常的多此一举，但她此刻大脑混乱，作为朝雨一手带大的她始终还是不如朝雨本人的。 朝雨眼中含笑，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扯了扯梁如因的衣袖，示意她坐下，他一边给梁如因也倒了一杯茶，一边说道：“你莫慌，我既然还留着他，那就说明他对我们不构成威胁。” 朝雨把茶杯往前一递，笑眼看着梁如因，安慰她，梁如因看着那名贵的山海银花瓷茶杯，依然有些担心，但她相信朝雨，便扯了扯嘴角还是接过了那香气腾腾的热茶。 梁如因抿了一口，是她喜欢的，青柠茶。 朝雨继续道：“今日午时他睁开眼，我便注意到了他的眼睛，罕见灰瞳，摄人心魄，暗杀于无形。其实我有想过立刻将他斩杀，但是他求我，说会站在沧渊这边，并向我表达了绝对的忠诚。” 朝雨看向梁如因，“所以我便想着晚点寻你过来，商讨此事。” 梁如因一时有些慌乱，“这对沄之阁，乃至整个沧渊都是大事，阿兄不用禀报沧渊主吗？” “不用，我想先听你的说法。” 你说留，便留。 你说杀，便杀。 缟羽是你寻找了很久的人，也是救过你的人，这次我不想再让你伤心。 梁如因觉得身上落下了一个很重的担子，她的视线与朝雨的视线交汇，他的视线是温柔的，仿佛在告诉她，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照做。 梁如因又看向缟羽，呆了一会儿，问道：“这灰瞳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你又怎么会有这能力？” “我的家族世代肩挑大任，在沧渊族还能上岸的时候，我们家族便是中央理事所下的秘密组织，负责搜索沧渊族的行动与情报。在沧渊族与人族完全撕破脸后，牵探网布下，人族开始全面屠杀沧渊族，牵探网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但我们依然会向理事所提供沧渊族盘踞地点，然后理事所便会按照我族所提供的情报去搜刮杀戮沧渊族。” 说到这里，缟羽有些羞愧，即使他从未做过这些事情，但家族的枷锁依然捆绑在他的身上。 沧渊族痛恨人族，因为沧渊族不曾对不起人族，但人族不但背信弃义，抢掠他们的地盘，还穷追不舍依依不饶，以杀光沧渊族、占领海底作为他们的终身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