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外头飞奔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直扑进季玉婵的怀中。
一张嘴便是哭嚎,“那些山贼凶神恶煞的,好恐怖,若不是清儿命大,你们就再见不到清儿了!”
“娘,祖母,清儿发誓清儿日后一定好好听话,你们能不能不送走清儿……”
苏老夫人怜惜地抚摸着苏妙清的脸,“我苦命的孙儿……难道是祖母要送你走么……”
她朝苏棠的方向轻瞟了瞟,苏妙清立刻会意,膝行到苏棠身边,抱着苏棠的大腿,又哭又叫:“三姐,求你不要再赶我走,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经过了这次教训,我一定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了,三姐就饶过清儿这一次吧……”
苏棠淡淡一笑,将苏妙清从地上轻轻扶了起来,那笑容在苏妙清眼中却显得有些瘆得慌。
她语色轻柔,说出的话却又莫名叫人一颤:“五妹说的不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你也已经受到了教训,日后万不可传出去你在匪窝里待过,叫苏家没了脸面事小,失了五妹你的清白名声是大。”
季玉蝉微微一凌,冷声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清儿失踪到回来不过才堪堪过了四五个时辰,哪里有什么清白不清白的!?”
苏棠眼神淡淡悲哀,叹了一口气,一副哀叹自己人微言轻的模样,“是吗?大伯母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也只是有意提醒,并不是说五妹真的就是遭了贼人的手……”
这一番模糊不清的话更叫闻者想入非非了。
“原来五小姐已经失踪了四五个时辰了……那不是该做的什么都做了……”
“小声些,仔细你的脑袋!”
苏妙清听到下人的议论声,变了神色,她狠狠磨了磨牙,若不是记着季玉蝉让她这阵子收敛忍耐一些的话,她早就把这些贱婢拉下去用鞭子抽死了!
“三妹,”苏月黎带着几个端着热腾腾羹汤的侍女出现,还没进门便听见了那些议论声,她摇了摇头,对苏棠说:“我知你是关心五妹的名声,但你再提一次那件事,不过是再戳一次五妹的痛处,我们同为女子,应该做的是将心比心,而不是互相伤害不是么。”
说罢,苏月黎没再给苏棠说话的机会,让侍女一边布置羹汤一边说道:“让祖母、大伯母和五妹受惊了,快些喝碗羹汤热热身子。”
她为人周全,不仅主子喝上了,连在这里一同等候的下人们也都喝上了一碗薄汤,人群中又是一片对苏月黎的称赞。
“姐姐说的极是,倒是我浅薄了,只是哪怕我们这一院的人对此事守口如瓶,变能保证那些在外逃逸的山贼会吗?棠儿言尽于此。”
谢殊携人上山抓匪,却是扑了一场空,今日苏月黎忽然出现在街头,演一出“马惊”的戏码,恐怕也是在拖延时间。
但那些配合演戏的山贼,真的会乖乖听话吗?
她缓缓说完,满意地看到季玉婵的脸色微微一变,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从厅中退了出去。
苏棠一出门,便瞧见了立在马旁,眉间沾染了几点夕阳余晖的谢殊。
她走上前去,却是突然瞥见了什么,瞳孔一缩,不顾还有旁人在便上前抓住了谢殊的手臂。
“你受伤了?”
谢殊愣了一下,望见苏棠皎白小脸上焦急担心的神色,动了动嘴唇,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
这时他手底下的人倒是懂事,从善如流地接话道:“抓个小贼而已,哪里有本事让我们谢大人受伤?在山间的时候斩了一条毒蛇,这是沾上了那毒蛇的血。”
苏棠听言松了一口气,感受到谢殊下属们投来的揶揄的目光,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此时行为的不妥。
她松开手,对上谢殊深暗的视线,没有躲,轻咳一声,不打自招似的说道:“你是替我寻回五妹才入险境的,我难免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谢殊将这几个字在舌间轻轻碾磨了一番,倏地笑了。
他微微俯身靠近,低下嗓音,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一向这般爱演戏吗?”
“那就多谢准夫人关心了。”
苏棠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
按理说苏妙清受了惊,留芳院应当早早熄灯休息,但是这都了,苏妙清的厢房依旧还是灯火通明。
季玉蝉由下人伺候着用沾了热水的湿帕蒸了蒸面,片刻后,她拿下湿帕擦了擦手,脸上的凝重却始终没有消解一分。
“娘,我都被苏棠那个贱人害成这样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那些人把苏棠给……”
苏妙清往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
季玉蝉摇头沉沉道:“不可。”
“就算要做,此时也不是时机。”
苏妙清很不服气,忿忿道:“那难道我们就生生吃下这闷亏吗?”
季玉蝉眯了眯眼,想起苏棠那一副样子,恨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她方才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那些人……还得收拾干净才行,若是在外面胡乱说话,有损你的名声。”
虽说如今苏妙清的名声确实算不上好,但还是有挽救的余地的,要是被人知道她进过贼窝,那这名声可就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想到这里,季玉蝉沉沉地叹了口气:“你那二姐这次想得主意也太过欠妥了一些。”
谁知听到这话,苏妙清却是第一个不乐意了,“娘,你怎么能说我二姐的不是?!若不是二姐想出这个法子,我去了乡下也是香消玉殒,娘到时候就舍得了?”
季玉蝉没得好脸的嗔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护你那二姐护得比我这个娘都要亲热?她是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苏妙清嘟了嘟嘴,哼道:“总之二姐就是好,比苏棠那个小贱人好上一万倍!”
“行了,”季玉蝉没好气地点了点苏妙清的脑袋,“我看你日后啊就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货色!”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叩窗棱的声音,闷闷的人声递进来:“夫人,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