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苏家的老夫人萧氏,老夫人身边跟着一名着青衫配玉冠、容貌清俊的疏竹公子,他半搀着老夫人走入府厅中。
亦趋亦步,气定神闲。
衣袖下,白皙手背上印着淡青色的青筋,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如同生长着的绿脉一般蜿蜒进他的袖口。
苏棠眸光一寸一寸冷了下来,仔细的话,会见她眼底泛起一抹湿痕般的恨意。
那双人样的手,却替她嫡姐揽过大弓,亲手杀死了她。
萧桦虽隐约感觉到有一股情绪强烈的视线正注视着他,他心中微感奇怪。
苏正镰:“来人,给老夫人看座!”
待将老夫人扶落座后,萧桦敛衽作揖:
“萧桦拜见舅父,舅母。”
“嗯,起身吧。”苏正镰淡淡说道。
说罢,他将脸转向老夫人,面上这才有了笑容,“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我不是说了,有事让桦哥儿走一趟便是了。”
“哼。”老夫人却没给他面子,冷下面色,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我这个老婆子倒是还没有落到要靠别人替我传话的地步,况且我若再不来……”
略微浑浊的眼瞳,精铄压人的视线,叫一室人的脖子上都如同缚上重物,“这偌大的苏家还不知道要在你们手里败成什么样子。”
苏正镰听言有些悻悻,他打着呵呵道:“娘这是哪里话,我这都是为了苏家好,难道我还能害了苏家不成?”
老夫人哪里看不透苏正镰心中所想,冷觑了他一眼却到底没有点破。
她转头看向站在正厅中的苏棠,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她对着苏棠招了招手:“棠儿,快到祖母这来……”
苏棠顺从地走上前。
老夫人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中轻轻揉搓,明明是极爱护的动作,苏棠却瞧着那副慈爱的面容一阵恍惚。
前世她嫁了谢殊后,某一日却听闻老夫人要将苏月黎许配给彼时已是太子辅臣的萧桦,她跪在地上求老夫人让萧桦带她走,平时对她疼爱有加的老夫人却突然变了张脸,用手里那根拐杖一下一下敲断她拽着她衣袍的手骨。
苏棠永远忘不了那时她看她的眼神,阴蛰狠厉,眼里阴毒的嫌恶:“一个贱婢所出之女还妄想嫁给萧家的儿郎,不自量力的东西!”
这便是整个苏府里看似最疼爱她的老夫人,实际不过是尊蛇蝎菩萨,将她的价值完全榨干之后,便一丢了事。
她称她娘为贱婢,可明明苏家的这些金银珠宝,哪一样不是当年她的爹娘挣来的?
重活一世,苏棠早就看穿了萧氏的色厉内荏,她的手段虽然狠辣,但内里却是个需要人宠着的老来傻白甜。
萧桦愿意宠她哄她,因此受她重用,苏月黎愿意捧她,因此得她看重。
不就是演戏吗?既然要演得祖慈孙孝,那她便陪她好好演下去!
“祖母,你别带怪大伯,大伯也是为了我的名声考虑。我不过是突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祖母,也是靠着东奔西走,长袖善舞,才勉力替祖父支撑起了这个家,外头那些人是不是也像大伯这样想您呢?祖母那时是怎么撑过来的……”
苏棠说着声音轻颤,竟微微哽咽起来,像是与当时变革前女子艰难的命运感同身受地悲戚。
老夫人也被她说得动情,“好孩子,祖母当时与你也是差不多的年纪,祖母是最知道你不容易的人,他们这些男人懂什么?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