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钟茗在一片混沌中慢慢恢复了知觉。
首先袭来的是后脑那炸裂般的疼痛,钟茗感觉自己的后脑勺湿漉漉的,应该是血。他想伸手摸摸,却发现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脚也被紧紧捆住,丝毫动弹不得。
他侧身躺在地上,双眼和嘴都被贴了胶带。四周野风呼啸,鸟兽昆虫的叫声随风飘荡。他用鼻子贴近地面,嗅到了土壤和青草的气息,以此推断自己在野外。
“这又是哪一路仇家,不会是要把我扔山里喂狼吧。”钟茗暗暗地想。
曾经亲眼看到米哈伊尔先生的小女儿被绑架,钟茗觉得太夸张了,就像拍电影。现在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人唏嘘不已。“看来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钟茗心想。他开始冷静地盘算,该怎么让自己脱离险境。
不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在钟茗面前站定。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刷刷两下,扯下了钟茗眼睛和嘴巴上的胶带。钟茗疼的呲牙咧嘴,但是终于睁开了眼睛。
几只手电筒的光晃晃悠悠直射着钟茗的脸,他看不清对方是谁,只能先开口:“各位大哥,你们要钱吗?我有,要多少给多少…”
人们哄笑起来,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看不上你的钱,只想要你的命。”
“钟飞!”钟茗惊叫道。只见钟飞从刺眼的白色光线中走了出来,蹲在了钟茗的面前。
“钟飞,咱们是兄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必要走到这一步啊。”钟茗企图用骨肉亲情唤醒弟弟。
钟飞冷笑一声,笑容逐渐狰狞恐怖起来,“就因为你我是兄弟,我才不得不杀你,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和我生在同一个家庭。”
接着他站起身,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回不了头了。”话音刚落,钟飞抬起脚狠狠踹向了钟茗。
钟茗被迫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是悬崖,钟飞只要再踢一脚,自己将坠入这万丈深渊,到时候收尸都没处收。
“钟飞!你别杀我!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钟茗的声音因为恐惧走了调。
“我把你杀了,你的一切也都是我的了!”钟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寒意。他没有迟疑,再次抬起脚,重重地踹到了钟茗的身上。
钟茗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翻滚,接着失重,随着一声惊叫,滚下山崖。
下坠…下坠…
耳边呼呼的风声让钟茗恐惧,他眼中的钟飞迅速缩小,直到隐匿在黑夜中。
“唰啦…唰啦…”
钟茗感到自己的身体接连撞到树枝上,撞击和刮擦的疼痛瞬间袭来,他好像一只不受控制的洋娃娃,四肢和身体都变了形。
随着重重地一声闷响,钟茗的身体终于融入大地,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从眼底涌出了一抹血红,这片红越来越大,逐渐占领了他的视野,直到整个世界都变成绝望的血红色,随即,钟茗失去了意识。
一切都安静了。
钟茗感到自己飘了起来,身体轻盈,之前的疼痛与恐惧全都消失了。一束光从上方照耀在他的身体上,让他温暖而放松。
恍惚间,他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妈妈的模样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了变化,细细的皱纹爬上眼角,整个人柔软又慈祥,她含笑地望着他。
“妈妈,我来陪你了。”他伸手去拥抱母亲,当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母亲的身体时,她消失了。
钟茗的身体又重重地坠了下去,光亮消失了,四周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钟茗醒来了。
他先恢复的是听力:床头仪器的滴答声、窗外的鸟叫声、门外走廊的脚步与说话声……隐隐约约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这些声音一点点将他拽回到现实世界。
钟茗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明亮的阳光瞬间放肆地钻进眼睛里。他赶忙闭住眼适应了一会儿,再次缓缓地睁开,这次好多了,满目的阳光逐渐褪去,化为了清晰的白色天花板,上面摇曳着点点光斑。
“我在哪里……”钟茗迟钝地问自己,他将头艰难地转向左侧,是明亮的窗户和外面青翠的树木,叶子正随着微风轻盈地摇曳,再转向右侧,是紧闭的病房门。
钟茗想坐起来,谁知一用力,背部瞬间疼痛难忍,“啊…”他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在床上。“我是怎么来的医院?”钟茗躺在床上努力回忆,但是完全不记得了。
这时,门开了。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一位20多岁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皮肤白皙,眼波流转,一头黑色的直发披在肩头,身穿一身奶白色的运动服。她的到来让病房的氛围更明亮了。
这个姑娘俯身看了看钟茗的脸,惊讶地说:“啊!你醒啦!你都晕过去一个星期了,我好担心你醒不过来了!”
钟茗被这稚气的快乐感染了,也跟着微微笑了一下。他很感慨,大难不死,劫后余生,还能看到这么纯净明亮的眼睛,真是幸运。但是他又心生
疑惑,自己与这位姑娘素未相识,难道这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吗?
钟茗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姑娘,你是谁?”
女孩仿佛想起了重要的事,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钟茗一眼,缓缓地说:“我叫于冰冰,是你的亲妹妹。昨晚是我和老唐跟踪着你们到了宇行山,后来叫了救护车,把你从悬崖底下救了回来。“
钟茗:“”
这段话要素过多,钟茗一时间消化不了。他惊呆了,一时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亲妹妹?你是我亲妹妹??”钟茗想了好一会,决定先从这个问题入手。
于冰冰认真地点点头,直视着钟茗的双眼,回答说:”是的,我和你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当年妈妈离家出走的时候,其实怀有身孕,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钟茗颤抖了一下,震惊地问:“妈妈!妈妈她在哪里?她还好吗?”
于冰冰眼神黯淡的下来,妈妈生下我之后,抑郁症加重了,最终还是离开了人世。我是老唐养大的。“
或许早有心理准备,钟茗对母亲的离世并不感到意外,但是他马上发现了新的疑点,惊讶地问:“老唐?老唐又是谁?”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钟茗定睛一看,正是那位神秘大叔,那个在飞机上、涅瓦河畔、母亲坟前都出现过的神秘大叔。
钟茗刚想喊出声,被于冰冰抢了先,她指着这位大叔熟络地说:“这,就是老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