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玉叶走到门外,沿着墙根朝前走去,待绕到西墙后翻身跃上房顶。她施展轻功足不留声走到残枝和长公主的房上,极为小心地揭开一片瓦,望着房下两人对话。
馨园寂静无声,唯有飞花落叶兀自飘零。
房案桌上,莲花盅里幽幽亮起一个豆大的青色光芒,俄顷,青光猛然大盛,照亮整个房,原是一颗上古月明珠。
长公主目光如炬看向残枝,含笑说道:“残枝,你在蒲国深得父皇信任,父皇居然将三军虎符亲自送于你手,真叫我刮目相看。”
“能有今日,残枝承蒙长公主当年提擢,不然残枝只能在信宫当一辈子太监终老。”
“你何必谦虚,你为蒲国立下汗马功劳人人皆知。若不是你临危受命亲自率领墨风骑击败各地拥兵自重的异性诸王,剪除余党,扫除隐患,就不会有蒲国今日永固山河。你的墨风骑战必胜攻必取,我倒是很想见你披坚执锐,一骑当先,驰骋沙场。”
“长公主的意思是……”残枝朝面色如霜的长公主瞅了一眼,未说下。
长公主坐在案桌前,手执玉笔,在宣纸上写了个“废”字,她怔怔看着这个字,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
残枝负手走到长公主身侧,看着笔道遒劲有力的“废”字,眸中翻起片片惊云,他笑而不语从长公主手中接过笔,蘸下浓墨,笔锋急转将“废”字遮盖住。
长公主骇然看向残枝,道:“你不想……”
“残枝是知恩图报之人,敬请长公主放心,不过残枝需提醒句,有些事我与你心领意会就行,勿需执笔道白。”
“也是,看你也是聪明人,对你残枝有利的买卖绝对会做。你岂止只想统领三军,想必你的眼光只对经营天下感兴趣。残枝大人,你看我说得可对?”
残枝对于长公主这番话没有做多辩解,至于她所说的经营天下之说,他自有看法。他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扬名显赫,证明自己确实才能超群未必是好事,历来功高盖主之人都没好下场,要么除去官职削了爵位流放荒芜戍边,要么御赐鸩酒或是白绫送上路,要么被逼起事血洒满地,唯一得以保全的便是自卸官职远离朝堂,淡泊名利安稳走完下半身。
起兵,谋反,篡位,距离他太遥远。
他清楚帝皇之路是世间最凶险之路,千仞悬崖,一线浮空,每一步都需走得谨慎,一步踏错便命丧悬崖,万人觊觎的龙椅不是谁人都能坐的。
这道理说出来简单,但面对野心勃勃的长公主来说,说出来等于自抽嘴巴。
“长公主,陛下时常在残枝面前提及你,一提及你就泫然欲泣。”
长公主听了这话,一脸晦涩阴霾,她秀美的管鼻一哼,闷声道:“父皇的眼中只有江山社稷,他对我永远只有偶尔真情流露,我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他不惜牺牲我的大好韶华来稳住他的江山。你说他会泫然欲泣,这话怎听怎觉就是个笑话!”
“长公主,你还在怨恨你父皇?”
“恨之入骨!”
“你是该恨,很他不该将你嫁给仓蓝国傻兮兮的太子,更恨那病入膏肓的仓蓝王将你赶出住了十多年的东宫,逼你到邑州。明日,傻兮兮的太子殿下会因你写的相思而亲临陌上明月,你打算胁持他以天子监国身份控制皇城,届时逼仓蓝王让出皇位,说不定你会顺带将傻兮兮的太子殿下给……”
残枝的话没说完,长公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眸露精光,看向如肚里蛔虫般知晓她心事的残枝,忽见这人高深莫测,好似藏于剑鞘中的宝剑,出鞘的刹那方知他的杀伤力有多震撼。
风云诡谲的政局变化,谁能在风口浪尖稳操胜券,不行将踏错一步,直至活到最后笑看风云,把盏临风,只有区区几人,而残枝便是其中一个。
她的路是被逼的,回不了头。
她眼里是一树的繁华落尽后,只看见矜牙舞爪的虬枝疯狂蔓生,欲戳破阴霾的苍穹,然后遍布天下,让所有人向她俯首称臣,不再视她为一颗棋子,而是掌控全局之人。
“残枝,不知你三千墨风骑可到邑州城?”
“他们已在离城外一百里地严阵以待。”
长公主听了这话,一脸欣喜,走向残枝极为妩媚地一笑,道:“为表你的忠心,不妨为你舞上新近刚学的飞天惊魂舞,舞得不熟稔,但也是世间唯一能跳此舞的人,因为教我跳此舞的步飞鸾已被我一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