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玉叶和夜叉鬼一个坐一个躺,沉默地等着黎明到来。远处的连山在微弱的晨曦中显现出曲折优美的轮廓,红霞碎开,万丈光芒如利箭般射出。
忽然,雅室里传来长公主的惊叫声,慕容玉叶连忙揭瓦看去,见长公主怔愣地看着床上坐起身的咤天,双手捂住了嘴巴。
“你……你是那贱人的……”
咤天的手放在脑袋上,昏昏沉沉地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长公主身影,忽而猛地窜起身朝长公主怒不可遏地扑去,眼里腾起炽烈烧的火焰。
他的手即将掐向长公主的脖子,忽而一道凌厉的刀锋逼来,咤天急忙朝后避让,他瞄向持刀的中年男子,两手握拳似要与他拼个死活。
残枝从莲花池边走来,眸光并没落在咤天身上,而是极快地朝屋顶上匆匆瞥了眼。长公主看着他,满眼疑问,等他解释。
残枝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向长公主问道:“长公主,你认识他?”
“哼,他是仓蓝王与秋月那个低贱的奴婢生的,我以为秋月和他十年前就……没想他命大居然活到今天。章胜,去把这野种逮住,别让自动送上门来的兔子给溜了。”
叫章胜的中年男子听了这话,双眸一凛,一个猛子朝刚从重伤中恢复元气的咤天冲去,手中长刀直直逼向咤天。咤天体内的毒虽被佛莲丸除尽干净,但若不静心调息必会功亏一篑,他刚要泻出真气,体内燥热异常,一股浓稠的血从他口中喷溅而出。他两眼一黑,两腿绵软落地。
章胜似乎并未遵从长公主的意思,直取咤天的性命,一旁的长公主也未喝止,唇畔噙着一抹冷笑。
对长公主来说,她很享受卑贱之人如狗般死在她的面前。
她不禁想起十年前的暴风雨之夜,泥泞地上一年轻娇柔的女子匍匐着身子爬到她跟前,身后拖出一道殷红,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被雨水冲刷着。
她衣衫不整,白皙的肩头在不住颤动,两手紧紧扣住长公主的脚腕,哀声乞求道:“太子妃,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珏儿,他太小还不懂事。他……不会和太子殿下争王位的,我可以带他走,走得远远的……远离仓蓝国,远到谁都找不到我们。”
“秋月,你这贱人说什么?你说带这野种离开仓蓝国到一个谁都找不到你们的地方?这提议我喜欢,要不我帮你选一个……地府!”
一道霹雷炸开,撕开铁灰的阴云,露出天空森白的肌理。
长公主尖细的下巴被白电勾勒如尖刀般锋利,她凶相毕露地看着一脸哀戚之色的秋月,伸脚朝她惨白而木然的脸上踹去,咔嚓一声,秋月的鼻梁被踹裂,汩汩鲜血从鼻中如柱般涌出。
“求你啊!求你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一条生路啊……”秋月的两手依旧牢牢箍住长公主的脚腕,她怕松手什么希望都有了。
长公主从侍卫手中夺过刀,毫不犹豫地朝秋月双手砍去。
她女子家没足够力道将秋月的手齐齐砍下,第一刀将秋月的筋骨砍断,血溅落到她白色锦履和绣有白梅的裙裾上,她一脸厌弃地朝秋月呸了声;第二刀没砍中原来落刀的位置,只削掉一层皮肉,叫她甚为气恼;第三刀她干脆朝痛苦中凄厉惨叫的秋月脸面划去,一把将她双眼划瞎……
许久,长公主砍得汗流浃背,见面前女子脸面血肉模糊地埋下头,身子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她欲要起身,却见秋月两手到死都未曾从她脚腕上松开,她连忙扬声喊道:“来人,把这贱人的手给我拿开!”
旁边两个侍卫看着满脸鲜血的长公主,一脸惊骇地赶忙蹲身去扒她脚腕上的手,扒了半天硬是没将手弄下。
长公主蹙了蹙眉,厉声喝道:“滚开!没用的东西。”
她将两人推开,蹲下身去掰脚腕的手,却一个手指都没掰开,于是又大声喊道:“快……给我把这贱人的手剁下,这贱人……贱人死了还……”
侍卫上前一刀将手砍断,长公主站起身连连朝后退,赫然瞧见两只断手跟她一起移动,砍断的截面在石板地上拖出两道深红的血迹。
长公主吓得浑身颤栗,连连吼叫:“想办法,把这手……从我脚上……弄走啊!”
侍卫们束手无策,刚才使劲扯都未扯下,即便再去尝试,可长公主已吓得乱蹦乱窜一时都不好下手。
于是,秋月的手紧紧扣在长公主的脚上待了一天,直到第二天请来和尚和道士摆设水陆道场,叫他们念经布道超度秋月冤死的魂灵,秋月的手才从她脚上松开,可至此她脚腕处便留有一圈黑色印记,怕终老都不会消。那个暴风雨交加之夜,掩藏地洞下的咤天揭开洞顶盖板,满脸泪水看着生养他的娘亲被长公主活活折磨致死。
她死得真惨,长公主杀娘亲前曾允诺,若娘亲将她手下禁卫们伺候舒服,她将考虑放过母子二人,没想到娘亲被数十人糟蹋后拖着破败不堪的身子爬向长公主,迎来的却是长公主的千刀砍,到死都未放弃对他求情。
咤天看着雨中模糊不清的冰凉尸体,一口朝自己的手臂狠狠咬去,硬生生地扯下一块肉咽下肚。
他在痛苦中撕心裂肺地哭,始终不敢放出声,他怕声音大了叫外面桑性病狂没有人性的长公主听见抓了他,而他至此便不能替娘亲复仇。
他忍,忍到长公主远远离去,急速从地洞中冲出,朝娘亲尸体匆匆瞥了眼,连埋葬都不来及地朝院外奔去。
他一路失魂丧魄地乱冲乱撞,到他再也奔不动时才发现自己已离开皇城,正站在外郭城外一处荒芜山冈上,看见皇宫巍峨耸立的凌霄殿如巨人般朝他冷笑,笑他一个贱人之子妄想与太子争位真是自不量力。
皇位之争,葬送娘亲的性命。
此生,他绝不会跻身皇家,不想去尝争储的血腥味。室内,杀气凝重,章胜的长刀逼向了咤天的胸口。
咤天虽然昏厥,可脑子却异常清晰,十多年的痛依旧若昨般清晰。可惜,他却不能手刃长公主替娘报仇,反而命丧贼手。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流出,腥咸如血。
屋顶的慕容玉叶瞅着咤天眼角的泪水,心里百般滋味在翻腾,她足跟施力,一下将屋顶戳出个大窟窿,瓦片与碎屑跟着她急落的身影掉下。
旁边的夜叉鬼反应敏捷,凌空一跃,站在屋顶横梁上。
“休想杀他!”
慕容玉叶袖中喷射出的银丝缠在了章胜手中的长刀上,冷冷地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一脸惊骇,她未想残枝宠爱的龙阳君居然怀藏绝顶功夫,她茫然朝残枝看去,期望他解释个原委。
残枝摊摊手,摇了摇头道:“这人不是你陌上明月的?”他的一句话轻易撇开了与慕容玉叶的关系。
章胜眉头一皱,道:“他是贼,他手中银丝与厢房门闩上掉落的银丝是一样的。”
“啊?”长公主的声音是扬起来的。
“唉!”残枝的声音是沉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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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枝:“女人,你爱我不?”
慕容玉叶:“你这个净身过的男人,谁会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