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肌肤的接触,属于另一个人的湿热的呼吸喷播在指尖,陈仲谦觉得脏脏地,身子不可抑制地往后微靠,眉头不适地微拧,抿着嘴巴,抑制想要抽回手的冲动。
待看清楚陈仲谦粉色指尖捏着那枚黑框,肥厚表面有无数刮痕的镜片,以及镜片指尖类似啫喱还未完全干去的胶状物质,马乐兴奋地喊叫起来:“对,没错,就是它!”
等他抬头看见了无生趣的双眼陈仲谦,忙垂下双手,拘禁地耸着肩膀,说道:“是呐!就是它了,谢谢你哈。因为一点小事儿,一直麻烦你到现在!”
马乐不知所措地舔舔自己的干燥起皮的嘴唇,看着陈仲谦手里的眼镜,想要去拿,陈仲谦却丝毫没有要给他地意思。
他看看眼镜,又抬头讨好地笑着看看陈仲谦。
陈仲谦垂眸看了他一眼,不顾马乐脸上的恳切,一屁股坐进沙发,右腿交叠在左腿上,翘起二郎腿。
马乐有些意外,讪讪地看着陈仲谦,觉得陈仲谦头脑里的指令似乎已经转向另一他不甚理解的方向。
好似那陈旧得不值一提的破烂眼镜成了他落在陈仲谦手里的把柄。
陈仲谦说:“坐!”
疑惑满怀的马乐,犹豫地跟着坐了下来。他相信陈仲谦。他相信看起来对别人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人,身上绝对会有可靠有效的边界感;他也相信在烈日底下,目光坚定的少年人总不会对一个破眼镜下什么毒手。
陈仲谦举举手里的东西:“还有一会儿胶就干了!”
马乐了然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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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仲谦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虽是在笑,却总觉这笑牵强附会,不达眼底。
马乐实在看不出这里面的微毫差异,只觉得陈仲谦嘴角这么自持谨慎的笑意颇有男子汉睿智的魅力。
只瞧陈仲谦将眼镜透过厚重的镜片望去,随口不经意间问道:“眼睛度数很高,平时应该会很难受,没想过去做近视手术吗?”
马乐觉得这动作可爱,矜贵自持的有浓浓男子气概的人这么做尤其地可爱,而且还问了这种像是亲密朋友之前会问及关心的问题,马乐有些意外,甚至吃惊,于是拘谨的姿态也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他双手撑在双腿的沙发上,腿脚也放松地飞起,说道:“从小就这样,都习惯了!”
“从小就这样!”
陈仲谦吃惊地放下手里的眼镜,不解地歪着头,刚洗过已然半干的头发俏皮地落在浓黑的眉间,眼里疑惑的求知也削弱了他安然放松看人的凌厉,倒在不可思议底子下头带出了点沫子般大小的心疼。
马乐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上千度的近视,从小就如此,换谁不会惊讶!
他噗呲一声笑出口来,冲陈仲谦点点头,抿着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近视眼不论年纪多小,早已经是人群中不被关注的常态,不会有人在意。可他并不愿意戴眼镜,会丑到被人哭着说:我不想跟马乐坐在一起,会被人取笑四眼田鸡,会被骂戴眼镜的猥琐男,还会被人打……会被人堵在墙根,拿脚踹着骂道:不要脸的狗东西
陈仲谦没注意到他的别扭,目不转睛地盯着马乐,继续追问:“是从记事,三四岁起就一直戴着吗?”
马乐不好意思地用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抽抽鼻子:“嗯,从记事起就一直戴着了!”
是,从记事起就一直戴着了,可能比三四岁还早,像是互相不能摆脱的双生影子,只要出门,鼻梁上永远有压得鼻梁痛的镜框相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近视的,只记得戴着这副眼镜,从头晕目眩,呕吐耳鸣一直到后来一如戴普通近视镜般的自如和清晰。
陈仲谦道:“辛苦你了!”
马乐无所谓地笑笑,右手大臂一甩,右手掌心朝上地伸到陈仲谦面前:“给我吧,这么久没戴,我还倒真有点不适应。”
陈仲谦目光投到马乐的手上,有些意外。他没有仔细观察过,总觉的马乐脏脏的,不曾想手指竟然很修长,指缝里也是清爽干净,跟他黑黑的皮肤倒有些不相称。
陈仲谦把眼镜放在马乐手上。
马乐接过,冲陈仲谦不好意思地裂开嘴巴,漏出两颗洁白的前门牙。
陈仲谦嘴角勾起一抹谦和的微笑来,点点头。
于是马乐转过头去换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