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游本想睡到中午才起,看了手机有凡郁渐的留言,约她明天上午去种树。
母星的规定是,结婚的新人在休息的一个月内要完成一百颗树的种植,品种不限,场地由男方工作单位指定提供。
凡郁渐所在的防御指挥部属于工种第一梯队,种植园在城市东南角。
孟游有点后悔了,完不成生殖任务,大不了就穷点,一个人简简单单、节衣缩食也能过,总比草草了事、盲婚哑嫁、婚后生活一地鸡毛要好。
她安分守己的在家呆了一天,晚上早早躺下,想着明天和凡郁渐当面说清。
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的在被窝里摊煎饼,到了一点左右,刚有睡意肚子又饿了,胃里空空难受的慌,索性起来吃了包泡面,又看了两集狗血偶像剧,白天不屑看一眼的,为什么到了晚上这么好看,最后理智占领高地果断关了电脑。
第二天早上被手机铃音和敲门声吵醒,气呼呼的去开门,从猫眼看见凡郁渐,自觉心虚。
“不好意思,我起晚了。”她打开门。
“没事,还有时间,就见你不接电话,来看看。我到车上等你。”
孟游觉得头不梳脸不洗,就和人家说自己一时冲动,想要反悔实在不礼貌,就急急的梳洗穿戴整齐下楼、乖乖坐上了凡郁渐的车。
“那个,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系好安全带。”
凡郁渐以为她只是为迟到愧疚,二话没说一脚油门就出了小区。
孟游回想那天的档案上写着凡郁渐是属螃蟹的,而她自己是属西红柿的,果然八字不合,她感觉被他钳住了。
车子驶出市区,渐渐露出远处的绿色。公路边上的装饰植被一簇一簇飞向身后。
“那个,这个季节可以种树吗?”
“可以啊,有很多适合现在种植的落叶乔木。”
“我想种果树啊”
“好像不行。”
“啊这样啊。”孟游很失望。
“想种的话,明年春天可以再种一百棵的。”
沉默良久。
“那个,其实我想说,可以解除之前签的婚姻存续合同吗?”
“为什么,因为中不了果树。”凡郁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啊,不是······就是,反正······觉得有点冲动。”
她一直觉得,两个人的爱像一条河,婚姻就像两岸的河堤,拘束规范着流水,即便如此压抑,也总有决堤的时候。
她总是抱持悲观,总是怀有被害妄想。
红尘自有痴情者,但她遇不到。
“之前也没做财产公证,对你不公平。”见他不再说会话,孟游再挑话头。
“昨天我从公民档案网站看了你的履历,你并没从过往的生活中掠取到什么,又能从我这占到什么便宜,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第一工作梯队的,我们保障母星的秩序,母星保护我们的权利。”
这次轮到孟游陷入长久的沉默。
她有一种被冒犯到的感觉,这些成年人,只喜欢钱的游戏,凡是不爱这游戏的都被看成傻子,而太执着在孟游看来都是疯子。
悲伤不过三分钟,孟游就被种植园的景象吸引了,她们单位男同事结婚时,她们曾经去过单位的种植园帮忙种过树,那小园子横七竖八的种着些苹果、石榴、桃子、李子、栗子、梨,因为疏于管理、没剪枝条长得的歪歪扭扭,果子个头也很小。
可是眼前的树木整齐划一、昂首挺胸、修剪整齐,每一片树木前都有夫妻二人的名字。
不远处翠绿的湖面上有一群越冬来的天鹅,或弯着脖颈、或舒展翅膀、嬉戏追逐,偶尔一声嘹亮的啼鸣划破长空,回荡在森林间。
所有的艺术家到这里都要羞愧,他们拍摄不出、他们画不出、他们描绘不出这里半分的美。
孟游忘了刚刚在车上的话题,她不由自主的走下车,使劲儿的呼吸,吸进鼻腔吸进肺腑,吸进灵魂。
在这个城市竟然有这样的地方,她从未见过,更没想过。
“有天鹅啊。”她不禁感叹。
“是啊,我小时候放寒假常来这里喂天鹅。”
有什么公平,有些人的起点,是自己的天花板,孟游有些酸楚。
她忽然看见一块木牌上写着凡郁渐和许为,她想起他档案上的离异,啊,他曾和别人来过这里。
“为什么离婚啊?”她直直的问,瞪圆了眼睛看他。
“年轻时谁都有一场浩大的暗恋吧,一见光就破功了,多年以后荡然无存,或许是身体里爱她的细胞都已经新陈代谢了,我成了一个不再爱她的人,也嘲笑过去那个为爱痴狂的傻小孩。”
在孟游听来,这还真是有点渣啊。
人生也真是可笑,人间疯了。
她唯一的美德是天真,唯一的劣根是天真,她不能理解爱了之后的不爱,她也不理解自己的前男友为什么突然说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