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带着女儿冲着三人乱乱的磕头。
“玉格?”
玉格冲两人摇头,“不要卖身契不是我心善,而是咱们家交不起税钱。”
带了一个契字就必要交契税,她虽没有了解过,但这买卖奴才的契税也必定不便宜,更遑论人丁都要交丁税,她们买了他们,减少了朝廷的丁税,这税必定会以一种类似财产税的东西转移到她们头上。
玉格买完药,妇人张氏桂花气力极大的架起高烧昏迷的张高壮,小女孩乖觉的拉住母亲的衣摆,跟在玉格三人身后。
玉格家的条件是真不好,能给张家住的只有一间灶房,好在灶房足够大,把原本放杂物的地方清出来,搭一张木板,便能睡下张家五口,只是被褥什么的,就实在没有多的了。
留五姐儿和六姐儿在家向其他人解释,玉格带着金姐儿同张氏一起到城外寻她的两个儿子张丰年和张满仓。
这一寻,就直接走到了张氏一家在城外住的庐棚处,这才是真是的简陋,这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住处。
只见一地势稍平的空地处,立着密密麻麻的用木棍、竹竿、碎木板和碎布头,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胡乱搭成矮棚,这棚难遮雨雪,也难挡风霜。
面黄肌瘦的人们三五个或坐或蜷曲的挤在一起取暖,目光浑浊,神情呆滞麻木。
金姐儿看得心里生出浓浓的惧意,躲到玉格身后,紧紧的跟着她。
张氏忙道:“别怕,我们村逃出来不少人,不怕,他们不敢做什么,唉,其实都不是坏人,大家原本都是良民来着。”
张氏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玉格点点头,不再左右张望,垂头跟在张氏身后往里走。
走到一处庐棚挨得更紧密处,有人出声招呼张氏,“桂花婶,你不是带张叔进城买药去了吗?”
“嗯,”张氏含混着应道:“小香陪着她爹在城里呢,大牛,你瞧见我家丰年和满仓了吗?”
大牛瞧了玉格和金姐儿一眼,没多问,回道:“他们去河边抓鱼去了,你等等,我去给你叫回来。”
说完,就往外跑。
玉格几个站在原地等着,张氏也没法叫她们坐,这一处也实在没地方能坐。
附近的人许都是张氏的同村人,他们瞧见玉格和金姐儿,虽好奇但都没有多问,只用眼神询问的看向张氏。
张氏踟躇了片刻,对玉格道:“小少爷,您等会儿,我和乡亲们说几句话。”
金姐儿眸光骤然紧缩,一下子提起心来。
玉格只平常的点了点头,道:“不用叫我少爷,叫我玉格就好。”
张氏快步走到一庐棚处,同同乡人小声交谈起来。
“是好心人,不是我自私,是他们家情况也不好。”
“没有买咱们,是帮他做工,对,用工钱抵药钱,所以我们几个进城也没钱,只是能有地方住,有口饭吃。”
“对,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我心里也感激得很,你们放心,若有机会,我不会忘了乡亲们。”
张氏和乡亲们说好的时候,大牛也带着张丰年和张满仓回来了。
张丰年和张满仓来时大约听了大牛说了什么,两个骨架高大的少年看向玉格和金姐儿时极恭敬。
张氏看向玉格,玉格微微点头。
张氏不再耽误,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叫张丰年和张满仓赶紧跟着走。
一是记挂城里的丈夫和女儿,二是怕天晚了,万一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进到城里,张氏的紧攥着的手才略略放松下来。
路过德济堂,玉格叫住几人,进药铺买了些防治虱子跳蚤的药粉,她们家如今做着买卖,一个洁字最是紧要。
张氏是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回家后,不用玉格多交待,便叫张丰年和张满仓去打扫灶房,自己去烧水,准备泡药擦身。
只是擦了身……穿什么?
张氏正为难着,大姐儿送来了多尔济和陈氏的旧衣服。
都没有多的,只够一人穿一件夏天的单衣,勉强遮体罢了。
然即便如此,张氏已感激涕零,“多谢大姑娘,多谢大姑娘。”
“没事,”大姐儿听五姐儿和六姐儿说了药铺里的事,对张氏一家也极是同情,“你们先烧水洗洗,然后这是冻疮膏,家里这阵忙得很,你们这边好了,就去寻玉格,听他的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