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漪老早就用纪云蘅的名字在钱庄开了户,每年都往里面存银子,只要钱庄不倒闭,她的银子就一直在。
纪云蘅对此没有异议。
苏漪将银票卷起来放入怀中,“我听六菊说,今日你出门的时候王惠院里的下人来找过你?”
纪云蘅点头,“她说夫人想见我。”
“你想不想见她?”苏漪问道。
“见也可以,不见也可以。”纪云蘅说这话的意思,便是要苏漪拿主意。
“佑佑,”苏漪在边上坐下来,语气缓缓道:“我憎恨王惠和你父亲许多年,你娘虽是病死,实则他们才是害死你娘的凶手,我巴不得你爹死在牢里,王惠死在她那破院子里,可你已经长大,合该将自己的爱憎分明,有自己的选择。王惠这会儿来找你不为别的事,定是为了你父亲和她那个儿子。此事你要自己定夺。”
苏漪所忌惮的不是王惠,而是牵扯在其中的纪昱,纪云蘅的亲生父亲。
先前贪污案中的涉事官员都已经下罪处理,只有纪昱和纪远父子二人还关在牢中,迟迟没有定罪。
是释放还是斩首,不过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
许君赫那日去杜家的寿宴上一闹,现在外面都说皇太孙与纪云蘅关系亲近,纪昱出来也是指日可待。
王惠应当是听说了这风声,这才着急忙慌地找上纪云蘅,就是为了求她在皇太孙面前说两句好话,将纪昱父子俩给放出来。
纪昱待纪云蘅不好是事实。
可这一个“孝”字压在身上,苏漪也不能轻易替她做决定。
她坐在房里与纪云蘅说了许久,将其中的弯弯
绕绕和利弊一一说给纪云蘅听,引导她如何思考。
但纪云蘅却一直心不在焉。
一想到良学就藏在屋子里随时有可能被发现,她就抑制不住地走神。
不是她杞人忧天,实在是良学脾气不好,耐心不足,等急了或许会破门而出,大摇大摆地在苏漪的面前离去。
饶是如此,纪云蘅也不敢开口催苏漪,怕她察觉出端倪。
许是话题沉重,苏漪看出了她频频出神,以为她听到这些话心情不好,便也没有怀疑其他。
又多说了些安慰她的话,如此一来,竟生生拉着她说到了日暮。
苏漪将话说完,这才起身离开,纪云蘅赶忙跟上去。
走到门口时,苏漪弯腰穿鞋子,说夜间风寒,让她别再出门。
“姨母。”行走前,纪云蘅又叫住了她。
一直都是苏漪在说,直到最后纪云蘅才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外祖父当年,是被陷害而死的吗?”
苏漪穿好鞋子起身,笑着说:“你是不是又听谁胡言乱语了?你外祖父……当年犯了贪污而死,真真切切,绝无半点虚假。”
纪云蘅应道:“哦。”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许多年了,别再提了。”苏漪捏了捏她的脸,道:“我让后厨给你送吃的来,早点歇息。”
目送苏漪出了小院,纪云蘅这才将门给关上,动作匆匆忙忙地往寝房去。
她的屋子就三间,正堂没有,房没有,良学一定就在寝房里。
苏姨母一坐下来就拉着她说了许久,说不定良学已经等急了生气了。
纪云蘅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虽然动作慌张,但到了门边时推门的动作却仍是轻的。
她将门推开一条缝,脑袋先往里探了探,视线往里面一搜寻,蓦地就看见许君赫正躺在她的床上睡觉。
纪云蘅惊讶,轻手轻脚地进了屋,也没有出声,就这样一步步靠近,走到了床边。
天色日暮,房中没有点灯就十分昏暗,像是将所有的东西拢上一层朦胧的纱雾,看不清楚。
许君赫的确是睡着了。
纪云蘅的床并不算小,但许君赫身量高,睡觉时姿势伸展着,长手长脚的一下就显得床榻小巧起来。
他的鞋子像是被撒气一般扔在地上,外袍脱下来随意地搭在窄榻,自己则卷着纪云蘅的棉被躺在床中,闭着眼睛沉沉地睡着。
他这次来泠州也跟上回一样,有些水土不服,这几日身体都不大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