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的马车一直停在行宫外,纪云蘅找行宫的太监借了把伞,下了山。
出了九灵山往东行几里地,就是北城区,驶入车道上时,纪云蘅趴在小窗口上唤车夫,“不回家,先去东城区。”
车夫应了一声,改换行驶路线。
纪云蘅撩起车帘,推开窗子往外看,雪花飘得稀疏,路上行人匆匆,每个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喧嚣不绝于耳。
这是人间的声音,纪云蘅从不觉吵闹。她用眼睛认真地观察着路上的行人,即便是被寒风吹得脸颊通红,也没有将脑袋缩回去。
小半时辰后,马车停在了豆花店的外面。
纪云蘅下了马车来到豆花店门口。
早上这会儿,豆花店的生意正好,楚晴在里面忙活着,六菊则在边上打下手。
她提着裙摆入门,一下就被楚晴给发现了,赶忙搁下了手里的活迎了过来,低声道:“佑佑,这么冷的天,怎么冒着风雪来?”
纪云蘅说:“我有事找晴姨。”
楚晴当然也清楚。
若是纪云蘅没有生病就来了豆花店,那必然是为了别的事情?,她将纪云蘅冰凉的手往掌心搓了搓,“那你先等等,姨姨忙过这段时间再来找你。”
纪云蘅乖顺地点头,自己去了后院的房中坐着。
后院的房中没有点炭,房中冷如冰窖,纪云蘅就将两只手揣起来,缩着脖子蜷成一个小团。
她十分擅长等待,安静着不说话,耐心地等着楚晴来找她。
等豆花店过了这段忙活的时间,楚晴洗净了手就来了后院,让六菊在前面看着店。
一进门,纪云蘅就站起来相迎,问道:“晴姨,上次六菊告诉我你手里的那块长命锁丢了?现在可找到了?”
楚晴长叹一口气,“找不到了。我上了年纪,有时候记性变差,将那东西随拿随放,许是让来店里吃豆花的哪个客人给顺走了。”
纪云蘅便道:“你不要难过,既然钰钰都已经认回,那块旧物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晴姨笑了笑,“多谢佑佑宽慰我,不知今日来找我是为何事?”
纪云蘅看着楚晴,沉吟了片刻,忽而往后退了两步,将双手合在一起躬身朝楚晴行了个礼。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楚晴赶忙上前去扶她的胳膊。
“晴姨。”纪云蘅礼毕起身,神色颇为正经,稚气未脱的眉眼也显得严肃许多,“今日我来有一事相求,还请晴姨务必答应。”
楚晴先前也见过纪云蘅这副正经模样,只不过那会儿是她下错了棋想要毁棋,寻求她的同意。
眼下楚晴也不以为意,觉得纪云蘅又是在为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认真,便笑着说:“好好好,我都答应,你说说是什么事?”
谁知纪云蘅却缓声道:“良学中了毒,眼睛和耳朵都坏了,我想请你救救良学。”
楚晴面上的神色一顿,错愕道:“什么?”
纪云蘅将话重复了一遍,黝黑的眼眸认真地盯着楚晴,没有半点说笑的样子。
楚晴将指尖微微蜷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房中寂静无声,前院时而传来六菊响亮的应声,纪云蘅与楚晴相对而立,直勾勾地对视着。
良久之后,楚晴才慢慢开口,用不确定的语气道:“佑佑,我不过是个卖豆花的,为何要我去治人?”
纪云蘅歪了歪脑袋,“晴姨,你不是会医术吗?”
“我何曾说过我会医术?”楚晴颇为疑惑地看着纪云蘅。
“你的确从未说过,但是一直以来,你给我的糖丸,不都是药吗?”纪云蘅回道。
楚晴被这句话惊得双眼微睁,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惊愕二字,诧异地将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云蘅笑了笑,眼眸稍弯,说:“晴姨,我是吃药长大的,你制作的糖丸的确有果香和甜味,但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就能吃出来里面有药的味道。”
这也是纪云蘅每一次生病后都要来吃一碗豆花的原因。
其实不是为了那一碗豆花,而是每回临走时,楚晴都会递给她两颗糖丸,基本上吃了糖丸后纪云蘅就能感觉到残余体内的病症消失。
豆花店里总是充斥着浓郁的药味,并不全是因为隔壁开着医馆,而是楚晴自己就会制药,将豆花店开在医馆旁边不过是为了掩饰而已。
纪云蘅一直都知道,却从不曾主动问起过。
纪云蘅:“晴姨可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
“不是当初你自己来我跟前,说要给我带路吗?”楚晴道。
纪云蘅摇头,“不是那次,我第一次见你,在更早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