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队每个月有五百块的补贴。”龙峤说,“有这五百块,至少能保证你饿不死。”
“如果在球队干得好,出去比赛赢了就有奖金拿。就算没有奖金,你登台亮个相领个奖,多风光?全县人都晓得,国庆婶也会晓得,你的两个崽也会晓得。”
龙峤沉沉叹了口气,似是劝杨国庆,又似劝自己:“男人,最重要的是有事业。”
杨国庆默默听他画了阵饼,脸上总算多了些活气。
“要拿奖该做啥子?”
“你站起来。”龙啸做了个手势,示意杨国庆看树枝上飘飘荡荡的裤腰带,“先把你的裤腰带弄下来,别脏了这林子。”
杨国庆听话照做。
龙峤满意地打了个响指:“从今晚开始,你就跟队训练。”
“咋个训练?我从没挝过足球。”
“抬头,挺胸,双手握拳提在腰间。”龙峤吹了声口哨,“预备,跑——”
两人一前以后跑下山,最先路过的就是吴顺家。
吴顺一听晚上也有训练,瞬间精神焕发:“跑完我正好出去开夜车!”
隔壁切完莲花白正准备切条五花肉来补一补的吴展鹏,刀都来不及放回原位,就被这个房族兄弟拽进了队伍。
左转,左转,再右转,上一个坡就是杨八一家。
杨八一听见吴顺的叫喊,只说了个“等”字。
两分钟后,他出来时脚下穿了双军绿色解放鞋。很干净,已经洗得微微发白,看上去是被小心翼翼压在箱子里的收藏。
跟着他一起出门的,是红毛缭乱的杨宇航。
吴顺怪叫一声:“年轻人你不是退队了?”
杨宇航瞪他一眼,又气鼓鼓地觑向龙峤:“不是我不想退,是那些嬢娘阿婆太烦人。她们是看着我高分通过选拔的,看见我不在球队又要拉着人问东问西,麻烦死了!”
龙峤挑挑眉,没有纠正那个“高分通过”。
“以后跑步不去山上了。”他深受启发,“就绕着寨子跑,你们跑得勤不勤,练得好不好,全寨人都看在眼里,挺好。”
杨宇航一撩红毛,提步冲到队伍最前方。
石材生出门才跑两步,就获得了来自小崽的加油声。他不为所动,一直沉稳地跑在队伍的末尾。
龙家茂照例喝了二两,出门跑步也不肯放下他腰间的药篓子和酒葫芦。
龙峤没有意见:“就当负重练习——半路不许偷着减负,我是说不许喝酒!”
杨有财也换了新行头。他一进队伍,后面的吴家兄弟就差点笑岔气。
簇新的白t恤背后,也不知是请哪个寨老用毛笔蘸着红颜料写了三行字:“杨记杂货,应有尽用,订货电话185xxxxxxxx”
杨国庆喘着粗气要订货:“裤腰带有没有?不要皮带,要侗布的,我老婆做的那种。”
这支乱七八糟的一路跑到寨头。
龙峤下意识朝村卫生室的方向瞟了一眼。卫生室的灯熄了,路口站着个人似在等着队伍跑近。
周礼加入进来时只说了一句话:“杨主任的口号声大老远就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