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上前轻叩佛堂的门,低声禀报:“太后娘娘,棠公子求见。”
话音一落,木鱼声霎然停止。
又片刻,里头传来了沉沉的声音:“进。”
袁盛榕回到他身旁,提醒他:“公子。”
他点点头,而后只身上前,轻推开了佛堂的门。
堂中着青灯,香火味很重,金身的佛像高耸,压得人畏惧之心油然而生。
一人背对他跪在佛前的蒲团上,一头白发让人不敢辨认,饶是心中做了准备,知道这趟前来,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可见到眼前这一幕,他还是叫太后苍老的样子震惊了,许久才缓过神,朝她走近。
从前见佛祖时,他从未有过这般虔诚,与太后开口前,他掌心合十,先对那金身佛像躬身三拜。
而后睁开眼,看见太后一张脸老迈得不成样子,不过半百的年岁,皮肤褶皱深积,犹如枯木凋零,双眼也浑浊暗黄,仿若百岁沧桑。
他开口的语气保持着冷静,“娘娘。”
对方闭着眼,没有回应,口中无声地念诵着佛经。
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她爱错了人,又亲手将他杀死,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油尽灯枯的身体是痴情蛊的反噬,她已然命不久矣。
“你来做什么?”
他看着那迟暮的身影,复杂心绪难以言说,
“我有几句话,想跟娘娘说。”
太后诵经未停。
他徐徐道:“我自幼孤苦无依,是娘娘在我濒死的时候救了我一命,在我心中,娘娘是这世间唯一的至亲。”
“我从未将你当做至亲。”
他苦涩一笑,“我明白,在娘娘心中,我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一颗拿来利用、随时可以牺牲,可以弃掉的棋。
太后沉默不语。
他继续道:“如今宣王殿下夺下了皇位,十几年养育之恩,我也算还清了。”
太后侧目望向他,浑浊瞳孔看不出情绪。
“你是恨我?”
他一笑,满眼悲凉,“我不该恨你吗?”
太后缄默不语。
从没为自己活过一天,短短人生把世间苦难受尽,谁能不恨呢。
“我应该恨你吧,娘娘?”他缓缓蹲下身,死过一场之后,眼中没有了昔日的锐气,“可是你没有教过我,要怎么去恨一个人,你只教过我怎么爱忱哥哥。”他扬起嘴角,眼中却有泪光闪动,“娘娘从来没想过,我还能活着吧。”
太后闭上双眼,敲响木鱼,诵经出声。
“现在要我怎么做?离开忱哥哥?”
“阿弥陀佛,我已是半个身死之人,你以后不必再听命于我。”
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