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你说的对,我不说了。”小棠用扇子挡住嘴巴,一副讨巧模样,“你接着说崔奉宁。”
袁盛榕缓了缓气息,“别的也没什么了,反正等他日后取代了姚总管,成了皇上的近臣,我们与他来往的机会且多着,先熟络了关系没有坏处。”
小棠点点头,这么听下来,这个崔奉宁根系足够简单,脑子也足够聪明,很是符合皇上用人的喜好,可是……为什么要等以后再提拔他呢?姚德洪老眼昏花,唯利是图,见天盘算着怎么拉拢权臣,留着没有一点儿用处啊……
“这茶公子喝是不喝,一会儿又要凉了。”袁盛榕没好气地提醒。
小棠回过神,“喝啊,崔公公一番好意,当然得喝了。”
他端起茶盏,才挨上唇边,还没尝到味,洒扫的丫鬟就慌张跑进了院。
“袁尚宫,袁尚宫!”
丫鬟一边哭一边跑,慌得耳坠子都掉了,进了院扑腾跪在了地上,“公子!袁尚宫!救命,救命啊!”
袁盛榕不悦地看着失态的丫鬟,“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丫鬟哭哭啼啼道:“朱砂和白芷……被崔掌事押到了慎刑司,说要活扒了皮呢!”
袁盛榕眉头皱起:“什么?”
她说的朱砂和白芷,正是刚搬来坤宁宫那日,嚼舌根被小棠听到的那两个宫女,当时袁盛榕把她们赶出了宫去守陵,怎么又被押回慎刑司了?
丫鬟跪地磕头,“崔掌事吩咐了,叫所有宫人都去慎刑司观刑,袁尚宫,我们是一起进宫的姐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啊,她们已经知道错了,你救救她们,求求你了!”
小棠跟袁盛榕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起身出了坤宁宫。
长长的宫道仿佛走不到头,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蒙了一层灰云。
慎刑司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奴才,还没进院门便闻到了一股血腥。
“今日这两个奴才,你们都看到了,往后,谁再敢乱嚼舌头,对后宫之事说三道四,这就是下场!”
崔奉宁的声量不高,每一个字却都振聋发聩。
跪在院子里的宫人没人敢抬头,一个个瑟缩着肩膀不住发抖。
小棠和袁盛榕跨进慎刑司大门,拂面一阵咸腥的风,进去后,看见院子中央立着高高的架子,上头用粗重的麻绳吊着两个血葫芦,下面悬空着,那两个血葫芦正随着风轻轻晃动。
小棠不动声色地沉了一下眼眸。
袁盛榕一眼没看出来那两个血葫芦是什么,又仔细瞧,才看出来是两个被扒了皮的人。
血水渗进土里,已经流干了,那两个人眼睛瞪着,没看错的话,眼球似乎还在动。
她们还没死。
一瞬间,袁盛榕手脚都抬不起来了,胸口憋闷,天旋地转,像是有根铁棍子戳进她胃里搅动,五脏六腑绞痛得厉害,肚子里的东西一起往上翻涌。
她脸色煞白,实在忍不住,回身干呕。
死人她不是没见过,当年被父亲送给太子,刑罚和凌辱她也不是没经历过,可下手这么残忍的,眼前的确是她见闻的极限了。
小棠扶住她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用身子将她视线遮住。
隔着跪地的宫人们,他远远看见了袁盛榕口中的崔公公。
本以为天下太监都一个样,没了男人的物件,免不了面目阴柔,一身脂粉气,没想到这崔奉宁长得风度翩翩,虽是阉人,举手投足却没有嗫喏鄙陋的姿态,更像个儒雅的读人。
只是这行事的风格,却实在与中讲的仁爱无关。
那两个宫女被折磨得半人半鬼,求死不能,崔奉宁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做了件平常小事。
跪地的宫人中,有些胆小的已经吓晕过去了,整个慎刑司犹如地狱,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被审判。
小棠这就明白了,为什么段景忱没有让崔奉宁接替姚德洪。
此人心性过于狠戾,底线难守,可以用,但不能让他掌权,否则免不了养虎为患,留着姚德洪,让他们父子二人相争相斗,互相钳制,方能维持皇宫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