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五 锦绣县天气进入深秋了,有些萧瑟和冷意，可县城最热闹的那条街街上氛围是火热的。 半个多月前，张月娥的生意只做了两天就被清了货,是一扫而空，也多亏了那部热播的电视剧,张月娥从深城带回来的东西卖的特别火热。 “我亲自从深城背回来的，那边可流行这个了。” “流行？” “就是时髦，洋气,那边城市高楼大厦,街上都是小汽车，还有金发绿眼睛的洋人呢。”张月娥给客人讲深城,还说：“深城有钱人烫了头发，用这丝带系起来,可漂亮了。” “我学会了，我来帮你绑。” 张月娥手巧，三两下手指跟翻了花似得,在年轻姑娘脑袋上，用丝带和厚厚浓密的黑发挽出了造型，旁边一起跟来的小姐妹一看便说：“呀！真好看！” 那小姑娘还杵小姐妹，双颊染上了绯色。 张月娥递镜子过去,真心夸说：“深城里这样打扮的很多，最时髦最流行了，你自己看多好看啊,漂亮的跟花一样。” 小姑娘左照照右看看，很是满意，当即掏了钞票就递过去买了，顺便还要再买买旁的,一边好奇问老板娘，“深城里还流行什么？” “大家喜欢穿彩色的，多姿多彩多好看。” 健美裤、镶了水钻的发夹、头绳、丝巾、手提时髦小包，反正跟杂货铺似得，琳琅满目，入眼都是县城里从没见过的东西，花里胡哨，很是新奇。 张月娥起初还担心卖不出去，儿l子让她定价翻十倍，她还觉得贵，但儿l子说路那么远，人力背回来的，现在不卖这个价，过两年物流发达了，这个市场就会有更多人分的。 几毛钱的发夹，卖两三块。 一块多的丝巾卖十块。 健美裤、手提包最贵的。 张月娥东西摆出去，本来还忐忑，后来大家都好奇寻过来，一听价是喊贵，她便说深城进的货，他们夫妻背来的，卖完就没有了。 就开张了。 之后，生意好了热闹了，两天就一扫而空，还有人来晚了，说钱都存好了，怎么就卖光了。 张月娥便说，她要去深城再进货。 “老板娘，我要手串的。” “我要蝴蝶流苏发夹。” “我要那个玫粉色的手提小包，带钻的那个。” 张月娥会识字，她只念完了小学五年级，她爸爸不让她继续念了，那会她妈妈肺结核，一直耽误下去没治好，冬日里咳咳咳个不停，后来就走了。 家里都是男的，要去地里挣工分，她爸爸就让她辍学回来洗衣做饭照看家里。 张月娥识字不多，其实想起来，那会是恨过父亲和俩哥哥的。 “小越，钻字怎么写？玫粉色的带钻小包。”张月娥拿着纸条问儿l子。 岑越看到纸条上是拼音，给妈妈写了，张月娥有些不好意思，岑越就说：“妈， 你是我的榜样， ?()_?， 第一次做生意就大获全胜！” 张月娥顿时没了羞窘，是脸上笑的灿烂，说：“妈妈给小越赚大钱，对了，给你的手表，你寄给了阿扉没？” “寄了妈。” 张月娥点头笑说那就好，便拿着纸条还有儿l子不用的铅笔去练字记字去了，也没了什么自卑，风风火火充满了干劲儿l。岑建是刚刷完锅，听完了娘俩对话，摸了摸儿l子后脑勺，给小越比了个大拇指。 岑越便嘿嘿笑。 “爸爸也厉害。” “臭小子还用你夸。”岑建眼底是笑意，而后说：“过两天我和你妈去存钱，还有去深城，照旧是接你奶奶过来，在家听话。” “知道了爸爸。” 张月娥按照最好卖最先卖完的一批列单子，便跟着老岑继续去深城进货，有人看她生意好也想去，张月娥就说好，同去有个伴，你先买火车票，还有你一个女人要背东西，你咋拿？我是老岑跟着，才大包小包的扛，你叫上你男人吧。 这人一听坐十几个小时火车，还有火车票来回、吃饭住宿，当即是嫌麻烦和花钱，打了退堂鼓，再说她家里也没多少钱让她进货。 “不怕婶子笑话，我第一次进货的钱都是东拉西扯借了一屁股债，我们又不像婶子在县城里有自家住处，我儿l子在县城念，我们一家三口租房，样样件件都是开销，我和老岑不辛苦跑一跑，挣一些辛苦钱，娃儿l明年学费都交不起了……”张月娥哭穷捧着人。 对方也不是真心想做买卖，主要是眼红张月娥摊子生意好，可现如今一听张月娥这般说，仔细一想也是，她费这
苦劲干啥，就靠张月娥那小摊子，得挣几年才能在县城买地盖房啊。 于是便不眼红了，觉得还是自家日子好，清闲不奔波。 张月娥哭穷的话就这么传出去了，大家便想着对啊，自家都是有平房的，现在买宅基地，盖屋院，那也不是小钱—— “不知道挣到啥时候去。”有人说。 “可不是嘛，一块两块的，辛辛苦苦背回来，也可怜。” 可怜的张月娥和岑建就踏上了第二趟进货之旅，第二次张月娥还进了些新鲜东西，等他们灰头土脸大包小包回来时，县城里年轻女孩、才结婚的小媳妇儿l都等着呢。 就是岑越都知道他妈妈的厉害。 班里女同学问：“岑越，你妈卖的发夹好漂亮啊，蝴蝶翅膀还会闪，跟电视剧里xx戴的一样！” “谢谢，你带上也很好看。”岑越就客气夸了句。 结果班里同学开始起哄，说岑越喜欢xx——女同学的名字，岑越上辈子都活成老头了，虽然重生回来人年轻心态也年轻，可看女同学那都是跟看重孙女一般，这些起哄的崽子！！！ 女同学脸涨红不好意思。 岑越扭头看起哄的同学们，说：“你们是不是羡慕啊，既然这样，我都夸夸你们。”然后不管男女是嘻嘻一笑，肉麻兮兮的全都夸了遍。 全班：！ 这会学生们还多是羞涩，也没后来那么快速的网络，大家还是矜持些，像岑越这样，故意肉麻兮兮夸人，大家都怪不好意思的，还觉得有趣。 “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好玩的。”男同学点评。 岑越：“现在发现也不晚。” “整天看你写作业，还以为你很严肃呢。” “那我确实很严肃。”岑越笑嘻嘻说。 大家都不信，笑成了一团。这会学校还没月考，一学期就是期中、期末两次考试，等他妈妈第二批进货回来，岑越迎来了期中考试。 周末时，岑越跟阿扉打电话说家里的事，问阿扉手表收到了吗。 “收到了，是熊猫黑白色的，好看，越越替我谢谢岳母。” 岑越：“知道，我谢过。我也有一支，跟你的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情侣手表！” 岑越：……嘿嘿。 “还可以定闹钟，我定到了七点醒。” “越越你是不是害羞了，故意岔开话题呀。” 岑越心里磨牙，而后看小卖铺老板去后头拿东西，捂着话筒做贼似得说：“越越和阿扉天下第一好，最喜欢阿扉了。” “越越你作弊！”齐少扉喊了声，而后脸爆红，高兴的傻笑还不忘说：“阿扉和越越天下第一好。” 周三期中考试成绩下来，岑越拿到了年纪第一，他傍晚是跑着去妈妈摆摊的地方。张月娥的生意很好的，岑建负责捋货，张月娥收钱和跟客户聊天说话。 大家都好奇深城的。 “儿l子你放学了？饿不饿？”张月娥忙里偷闲从包里掏出五块钱递过去，“饿了先去买吃的。” 岑越摇头，“妈我不饿，我考试成绩出来了。”他得意把卷子递给爸爸。 岑建就跟老婆说：“那嘚瑟劲儿l，肯定不差。”一看，呀了声。 张月娥好奇问多少。 “语九十八、数学一百分，英一百分……”这会满分还是一百分制。 岑越在旁臭屁，“爸妈，我是全年级第一！” “呀！不得了了，我家小越真棒。”张月娥高兴的不成，后来买东西的，都给送一根花皮筋—— 现在县城用的皮筋还是没包线的素皮筋，这个扎头发取的时候夹头发，而张月娥带回来的皮筋五颜六色不说，上头还串着一颗小花、珠子。 大家得了搭头，纷纷夸老板娘儿l子厉害。 收摊也收的早，张月娥说庆祝庆祝，不做饭了，岑建说等周末时，买些肉回村，张月娥也说好，他们进货就麻烦娘下来看小越，自然是要送些东西回去。 一家子都高兴。 岑越回去时还给阿扉打了电话报了喜讯，他发现他现在真的是小屁孩了，初一期中考试成绩下来是压不住，就想跟最亲近的人分享。 “越越你可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 齐 少扉彩虹屁吹了好一通，那是真情实感真心实意的。等结束了电话，齐少扉也没放过家里任何人，许家全家都知道越越考试拿了年纪第一，除了语扣了两分——齐少扉着重强调，语扣分很正常的，我们越越九十八分那就是相当于满分了。 许家人连连
点头。 齐少扉还意犹未尽，还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给远在国外的大姐、在京都的二哥，还有他的大哥说了。 这三位哥哥姐姐：…… “我们越越可真是棒呀！” “囍(格格_党学)囍” 周六一大早，张月娥收拾了东西，岑建骑着摩托，岑越背着包，一家三口回村里了，张月娥给侄女也带了花皮筋大嫂的丝巾小手包等，还有一大块肉、奶粉、鸡蛋糕等点心吃的。 岑越给玲姐背的资料。 “小越考年级第一了？真厉害。”大伯娘真心夸。 岑玲也竖大拇指给堂弟，而后转头拍亲弟弟，“你看看小越，再看看你自己，我们都第一，你好歹也别太难看了，到时候我们都考上了好大学，你呢？” 这个世界只有岑轩受到了伤害，但岑轩不在意，他也美滋滋，小叔小婶带回来了好多好吃的，吃肉吃肉！ 岑越成绩好，无形间给岑家同辈带来正向‘较劲’，岑轩当时虽然是看着傻憨憨的，可私下里学习比以前刻苦了，岑玲跟妈妈说了，大伯娘是直高兴，说好，你们要是都考上了，妈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们念大学。 张月娥很忙的，后来岑越吃饭经常是买着吃，偶尔他也会自己做，奶奶也经常下来，岑越跟奶奶关系好了，有时候还想着爷爷，接爷爷也一道过来。 入冬时。 岑越说：“妈，马上过年了，你要不进一些贵价的新衣裳？” “我也有这个打算。”张月娥做了三个月生意，人自信了也有主意了，“我有几个老客户，之前提过一嘴，说咱们这儿l买不到一件时髦又质量好的。” 岑越想到爷爷的病，正琢磨着找机会劝爷爷在县城医院做个身体检查。 年前十多天，张月娥和岑建回来了，张月娥用围巾包着头，照旧是灰扑扑，扛着包的，岑建一样，当天晚上夫妻俩等儿l子老娘睡了，偷摸擦洗了，第二天一大早，岑越睡醒，看到妈妈张大了嘴。 “不好看吗？你爸愣是闹着让我烫的。”张月娥摸着头发说。 岑越张口就夸：“好看妈，我是看愣住了！超级好看，妈你一收拾打扮跟那天仙一样，这样出去卖衣裳，肯定全都扫光！” 张月娥这次去深城烫了头发还染了色，是酒红色的，大波浪，这会身上一件高领羊毛衫，外头是大红色呢子大衣，脚下是高跟小皮靴，还涂了口红。 “你妈就是这个心思，回来包着头，说明个亮相，才有威力。”岑建在旁笑哈哈说，然后被媳妇捣鼓了好几下，便忙说：“好看，好看！” 岑奶奶觉得都不认识这小儿l媳妇了，也有些想念叨肯定花了不少钱，但 她最终没把话说出来，她是跟老大家过日子，这几个月下来看明白，小儿l媳会赚钱，花就花了，她是来帮衬的，不多嘴念叨，人家记她的情，以后大儿l子家有啥难处了，小儿l子儿l媳也会搭把手帮衬的。 人老了，要懂话少，和和乐乐的。 张月娥打扮的美美的出门，岑建跟在后头扛东西，岑越也去帮忙——他放寒假了。一出门，街坊邻居差点没认出来走前头的张月娥，要不是看到后头岑建父子俩，还真不敢叫人。 “月娥？还真是你，变得都不敢人了。” “大变样啊。” “这头发？” 张月娥撩着头发，笑说：“深城那边流行，烫的卷发，焗油红色的，我想着过年了，图个喜庆。” “是喜庆，还蛮好看的，我都没见过。” “咋能没见过？这不是电视里就见，那明星穿的打扮的，跟着月娥差不离，这身上衣裳？” 张月娥说：“也是深城买的，那边流行这样大衣，说国外也这么穿，里头裙子，我嫌冷，就换了件羊毛衫，底下是牛仔裤。” “牛仔裤？” 张月娥把腿伸出来让大伙看。 这一批贵价货，自然是问的人多，买的人少，但张月娥也不急，等摊子才扎起来，没一会就有人来了，自然又是一通寒暄夸张月娥头发好看衣服好看哪哪都好看。 “我知道你肯定爱这个，都给你留着，还有不同颜色，你皮肤白，穿什么色都好看，不挑东西的，我可不敢，我黑了些。” 岑建在旁给儿l子打眼色，意思你看看你妈嘴巴夸人可厉害了。 岑越：骄傲！ 妈妈是销售天才。 这批货真的贵，羊绒的，触手手感都跟寻常毛衣料子不同，张月娥也说了，衣裳矜贵，还有那大衣，版型也好，至于皮靴，那都是老客户的鞋码。 “……都不敢进太多，这东西成
本就贵，说还要往国外出口，瞧瞧这做工走线，版型，我和老岑背回来的，人受着挤，也不敢压着货，东西是好东西，要人爱惜伺候，可实在是漂亮，过年了，穿哪里都是独一份……” “诶呀烫头发，我跟你说，你要是怕县里理发店烫不好，回头自己绑了麻花辫过一夜就是卷，先看看烫发好不好看再去烫。” “这口红？大红色的，有，我进了一批也不多，还是牌子货。” 东西卖熟客，收账快的。 大家拿了新衣服袋子——这是张月娥专门配的，很是高档的手提袋。张月娥说：“我也想了，租个门面，以后比在这儿l强些，方便大家。” “我家有个铺子，你要是有意向，过完年来看看？我给你算便宜价。” “好啊，姐你可真是我贵人，长得好看又心善。” …… 这个年，家家户户电视里放春晚，有位男歌手，烫着长卷发，穿着喇叭裤，电视前的观众们目光不自觉的被吸引过去，真好看真时髦。 女主持人穿的衣裳、抹的口红， 脚下蹬的高跟小皮靴， 精致又干练，可让大家伙看了羡慕。 咋这么好看呢。 而县城里，在张月娥那买了新年新衣的客户们，收获了一圈亲戚羡慕的目光和夸赞，是去哪家走亲戚被围着，说：“诶呀这头发，跟电视里唱歌的那位一样。” “姨妈，你鞋真好看。” “大衣也好看。” “什么裤子啊？我看春晚唱歌的男歌手也穿的这条，不过姨妈你这个更秀气。” 姨妈便捂嘴笑说：“他是男明星，我穿自然是穿女款了，牛仔裤，好看吧？有个老板从深城进货，说都流行这么穿。” “好看，跟那大明星一样。” 村里，岑越也过了个好年，他收了压岁钱大红包，吃了饺子，打扮的红彤彤的，跟小伙伴们放鞭炮，他给大家分了糖。 年刚过完，张月娥便风风火火的和老岑去县城，她要租门脸，签手续，还要简单装修一下，弄的漂漂亮亮的。 岑越就在村里，快开学了，他爸爸才接他过去。 租的那间小屋也换了，张月娥这次租的前面门脸，后头是一层三间屋子一个院子，就是客户介绍的。 “离儿l子上学有些远，妈妈给你买一辆自行车。” 岑越说：“妈不远的，走路二十来分钟，我早上跑过去就成了，还锻炼身体。” “那也行。”张月娥想了下还是答应了。 岑越这会不知道为啥他妈妈答应这么爽快，一直到初三那年，他才知道，妈妈想让他去市里念高中的—— 还不是本市，是省会城市。 那年岑越中考完，暑假第一天，张月娥早先在珉市安顿好了新家，问儿l子：“你要不要去茂城找阿扉玩？过去三年，你和阿扉一直联系，爸妈送你过去，还有借阿扉的一千块，爸妈想亲自还给阿扉，谢谢他。” 岑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