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时,常无云,火伞高张,街上喧闹声淡了许多,唯送发凉水的茶水铺子前热闹非凡,聚着闲聊今日城中的“大事”。
今日是镇国司总督褚大人的及冠礼,算是“名正言顺”做褚指挥的日子,天古的官员品阶有年岁限制,未束发前,照理说是不得入朝封阶的,镇国司总督,是正二品的。
褚大人惊世之才,入春前不费一兵一卒计治三座边境城池,从此朝堂庙宇皆不提他坐不坐得这高位。
百姓都知褚指挥为人清冷矜贵,对所有人都礼貌温和,是位好透了的父母官。
同僚却说他与人相处时边界过于疏离分明,好似任谁都无法与他深交。
但不论是谁,都不知晓他深交的是那城里的混账头子永安郡主。
今日是褚严清的及冠礼,江翌人在青楼。
盛夏灼热,宴席设在褚家内堂处,热闹喧杂,褚严清所处的亭子几乎是最为寂凉一处。
就连平常没脑子惯了的田威也察觉出了,“大人,郡主大概是不会来了,时辰将至了。”
这二字一出,亭边的值守极难自控的偷觑自家大人的脸色。
褚严清面色依旧平静,只是神情有些辨不清的晦涩。
永安郡主此人算是天古另一传说,骁骑将军独女,长得跟个仙女似的,却是风流好色的性子,做事肆意妄为。
对自家大人也是。
比如今日,说不来便不来了,大人照例亲自登门送的请帖,府里丫头回的会去,结果郡主人跑去喝花酒了。
人失约,礼未至,可以说是毫无礼数的拂镇国司的面子了,不怪大人不虞。
唯一知道俩人交情的田威也是不敢吱声。
“多久开钟。”
依旧是冷淡的,情绪难辨的嗓音。
开钟便是要主人入堂了,一刻钟田威觉着时间不够的,“一刻钟,大人,郡主去的怜秋阁,路程会有些……”
“备马。”
街上行人摊贩冷清,大多受不了这炎热的夏,少年策马疾驰,喧嚣纷扰极为迅速地掠过脚边,就连尘烟也只是来得及原地荡上一荡。
近至怜秋阁时,有人认出他,只是一呼,街上迅速议论纷纷。
怜秋阁绿水环绕,古树傍岸,花树掩不住的红檐,雕花精致细腻,风一吹满庭朦胧,影影绰绰里盖不住人群的喧闹。
褚严清没有理会周遭的声音和视线。
他翻身下马,从容朝着怜秋阁里走去。
褚严清本以为会见着一幅奢靡吵闹的画面,不料阁内极为冷清,连洒扫的小厮都没有,实在是太好找她了。
虽距将军府一事已三月未见,找她也只是一瞬间。
那人倚在栏杆边,举着酒盏却不喝,目光细看着却是没有落点的。
她在发呆。
褚严清抬头看她,喉咙滚了又滚,才启唇喊她,“……江翌。”
初映入眼帘的便是褚严清的绮金色外衣,她从未见他穿过这种颜色,他一贯喜白,如今一看这金色倒是称他的很,流华荡漾,像披着光。
大抵是今日冠礼的缘故吧,江翌想着。
见江翌不说话,褚严清又问。
“为何不来。”
江翌看着他胸前垂着的缕缕发丝。
他来得很急,乌发仍是半披散的,她微愣,“褚严清。”
“在。”褚严清依旧看她。
“过了冠礼你便是名正言顺的褚大人了,你要万事顺意。”
她朝他笑,说出的话却像冰棱一般刺人。
她说话间褚严清的视线存在感实在太强,江翌稍避,没理会这迫人的视线,自顾自地开口。
“你早些回家。”
她转身便走了,没给他留下机会。
你早些回家,是江翌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想,他大抵是吃不上今年将军府的新梨了。
不知过了多久,栏上放的酒早已凉透,江翌自那人离开后便垂着眸子,不知在看什么,只是冷眼看着自己指尖轻轻一推,酒水便撒了出来。
哪有什么醉生梦死的青楼。
怜秋阁,在天古城都里不算闻名的花楼,只有那头牌稍有些名声。
头牌名唤贺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