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央,一位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富贵威严中透着两分慈和的老太太端坐于榻上,旁边簇拥着一堆的奴仆丫鬟,四下里静悄悄的。
只听见门口的竹帘儿叮叮作响。
舒氏拉着女儿以民妇之礼拜见。
国公爷在一旁轻咳,招来老太君一记白眼,那意思是忙着护什么短啊我又不是那戏里专门棒打鸳鸯的老顽固。
“你是舒氏?你是蓁蓁?”老太君命人搬凳子,示意她们先坐下。
舒氏拉着女儿,落落大方地坐在一角,微微颔首。
宁君瑟则眼观鼻鼻观心,一切看娘亲意愿行事。心里十分担心,生怕对方为难或者轻贱了自己娘亲去。
“生得是极好。”老太君抬了下鼻子,眼睛在母女二人身上来回瞄了
两圈,大的端庄柔淑,小的圆润可喜,倒还算顺眼。
舒氏听言,便知今天穿对了。
她本是个寡妇,一日没嫁入李家,一日便是宁家妇。
今日出来见贵人,若作寡妇打扮,未免扫兴;若一味穿红着绿,又显得急切讨好,况且也不是她本意。
是以素淡之中透着点温馨,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蓁蓁。她还是个孩子,望京冬天早些,所以今晨特意把在锦绣坊做的一套时新衣裳拿出来。
一则希望给老太君留个好印象,孩子入族谱的事更顺畅;二来老人家都喜欢大红大紫的喜庆颜色,忌讳素衣,不吉利。
“承蒙老太君抬爱,民妇不敢当。”
舒氏起身道谢,规矩礼节都是望京的范儿,这点引起了老太君的
主意,于是问她“哪里人?祖上都是做什么的?如今落脚何处?”
舒氏不急不慢道来:“回老太君,民妇乃望京人士,祖上曾入仕,不过到父亲这一带人丁凋零……如今住在孩子舅母家中,孩子舅舅早些年为国捐躯了,如今就剩嫂嫂带着一双子女过活。”
“孩子的舅舅是个军人?在军中任人生官?”老太君的儿子和孙子都在军营中呆,是以产生了兴趣。
“娘可还记得庚子年间之事,因公殉职的那个舒校尉?”国公爷连忙在一旁提醒。
他怕舒氏只说是个校尉,老太君听其官小忽略过去。
“莫非就是她家中人?”老太君抬眸,望着舒氏,“你哥哥叫什么名讳?”
“少峰,在军中职位不高。”舒氏
道。
老太君瞅瞅儿子,又瞅瞅舒氏,后者一副并不知情的坦然模样,她稍微松了口气:“原来是你的旧部之妹,也算忠义之后了。”
一阵沉吟后,老太君忽然咦了一声:“你们祖上是不是还出过一个清官,叫做舒审人的,一直做到中令?”
“太君真是好记性,连前前朝的事都记得。”
这时,她旁边的一个看着极稳重的婆子看似夸赞,实则暗地里提示。
那确实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
舒审人做官时,老太君才十一二岁,听过些他的轶事,最有名的就是与西夏的谈判。不费一兵一卒而破万军,时人称他为“苏秦再世”,可惜后来不到四十便客死他乡。
否则舒家的门庭也不会衰败得如此之快。
舒氏也诧异,老太君居然还记得自己曾曾祖父的事迹,心下一阵感激。
不过她可没有半点骄傲之色,毕竟此乃祖上的功德,舒家以后的指望全在官哥儿身上了。
若自己真的嫁给国公府,倒是该好好带一带这个舒家唯一的血脉,别给先祖抹黑。
“你不必拘谨。他日入了我李家,你便是李家的当家主母,蓁蓁便是我李府的千金小姐,整个望京的名门女子都不敢小觑了她去。”老太君的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转弯。
她先前担心舒氏小门小户女担不起重任,如今一见,说话行事倒还稳妥,祖上清白,仪态上也并不什么可指摘之处。
“来楞着干嘛?快谢谢她老人家呀!”李令渊大喜,忙催促她们母女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