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停当没多久,便有探马来报,谯、秦二州刺史徐嗣徽密结南豫州刺史任约,将精兵五千乘虚来袭建康。
侯安都传令,急报通知陈霸先。
思考片刻,又改变部署,下令放弃石头城和外围各处据点,集兵于台城。
既下军令,侯安都问儿子道:“小北,可知阿父为何要放弃石头城和周边防御?”
侯胜北心想:阿父瞧你这习惯啊,敌军压境,这时候还不忘记考较于我。
好在他耳濡目染,于军事已有一定的见解,张口答道:“徐嗣徽自北,任约自南而来。如果守石头城,又是当日王僧辩遭南北夹击之势,此为其一。”
“其二、我军兵力单薄,若是再加分散,容易被优势敌军各个击破。如今安心退守台城,二贼则需分兵守石头城,攻打台城的兵力势必变少。”
侯胜北想起了人心一说,补充道:“还有其三,建康初定,众心不稳,若我军挫动锐气,难保不会出现叛乱之徒。坚守台城,待主公回军之日,大局得定,必能退敌。”
侯安都欣慰道:”我儿长成矣,甚有见地。”
话锋一转:”二贼敢于以五千人马来犯,不过为北朝前哨罢了。死守石头城徒然消耗我军兵力,意义不大。待北朝大军来到,届时必有一场大战。我当为主公保留住这支人马,以备决战之用。”
侯胜北恍然大悟,还是阿父看得长远,原来徐嗣徽和任约来袭,只不过是前哨战,后续还有北朝后援的大队人马。
一场大战在即,不禁既是兴奋又有些紧张。
但见侯安都成竹在胸,微笑道:“虽是前哨小战,也当寒敌之胆,我儿且看阿父用兵。”
……
是日,徐嗣徽和任约两军合流,占据石头城。游骑侵入台城,直至阙下。
侯安都闭城门、藏旗帜,示之以弱,下了一道军令:”登陴窥贼者斩!”
及夕,徐嗣徽等收兵还石头城。
侯安都趁夜精选三百骁勇,分为两队。由张纂领一队,自己亲领一队,萧摩诃和侯胜北都编在其中。
发武装备,人手配以弩机、枪矛、铁甲。
侯安都又下令即便战况不利,后续部队也无需接应,务必死守城池。
三百人饱食一顿,尽早歇息。
夜半起床集合,分别待命于内城南面两侧的东掖门和西掖门。
贼军的游骑来去如风,昨日见城头无人,连一支箭都没射出。
明日再来,只怕更是大胆嚣张,大意懈怠。
前部骑军太过突进,和后部步军出现了脱节。
呵呵,那就不要想回去了。
……
和初阵截然不同。
突袭王僧辩的那一战事起仓促,然而目标明确,行动其疾如风,动如雷震。
此次却是坐等敌军来攻,后发制人。
真的是坐等,一百五十余人裹着毡,静夜中在城门口席地而坐。
十月底,寒意已浓。
侯胜北拄着兵刃,觉得时间过得缓慢,一个时辰仿佛怎么都过不完。
他看着面前黑洞洞的城门,城外什么情况不得而知,只有城头两名瞭望的军士看得到。
抬头看天,还是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变亮的迹象。
左右看看,跟随自己的那对身手高强的兄弟叫做张安、张泰,其父张纂为侯安都麾下军主,乃是始兴同乡。
他们没有跟随其父,却编入亲兵幢与侯胜北待在一起。
至少我能和阿父一起并肩作战,已经很幸福了,侯胜北想道。
他望向队列最前方的那个身影,侯安都面容沉静,与众军同坐,毫无不耐之色。
一旁的大壮哥,即便坐着也是高出周围甚多,看着他宽阔的背影,侯胜北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南方缺马,唯有军主配有战马,侯安都和萧摩诃两匹而已。侯胜北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匹小矮马,路途遥远没能带来,不知道这大半年来,家里照顾得它可好。
军中禁语,静夜无声。
偶有战士扭动身体,牵动铠甲发出的哗楞一响,以及传来的一声马儿嘶鸣。
……
不知等了多久,天色微蒙,鸡鸣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