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百里正欲往小轩去寻七夏,刚路过房,却被百景叫住。
他换了身衣裳,瞧着似乎是要出门,百里见他使眼色,遂回身将门关上。
“爹,何事唤我?”
“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会儿去司马大人那边走一趟……你且坐下,我问你些事情。”
百里倒也没迟疑,撩袍就在一旁坐了。
茶水刚倒了一半,百景就沉声开口:“你和四皇子几时走得这么近的?”
他手上一顿,把茶壶放下,神色如常:“算不上走得近,怎么?他和你提到我?”
“上回来府里,是多说了两句……我听开封那边,左统制差人带话过来,他竟还与你同行?”
“那时我并未认出他。”百里喝了口茶水。他甚少出入宫中,从前不识得秦衍也不奇怪。
“也是在开封的时候才觉察到的。”
百景冷冷哼道:“他这般有意接近,只怕是有所图。”
“爹爹原来是想保太子?”
他偏头就啐了一口:“太子?就他那中看不中用的样,保他还不如保四皇子。”
早听闻年前太子和父亲在早朝上争锋相对,正是谈的他私派人去江南查谋反的事。老百家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地位非一般人可比,权势皆有还手握兵权,偏偏父亲又不喜太子。从前对方几次讨好都碰了一鼻子灰,故而视他为眼中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现下圣上的病如何了?”
百景摇了摇头:“瞧着是清醒了,能吃能喝能说话,不过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发病。”他拧眉琢磨,压低声音,“圣上的病,太医那边诊下来虽说是旧疾,可我总觉得蹊跷。”
知道他所言为何,百里也不点破,只颔首:“现如今,几位皇子都在京城,若有二心之人,怕是也快露出马脚了。”
“哼,量他是谁,三皇子也好,四皇子也罢,他们窝里斗,不关咱们的事。”百景敲敲桌子,冷声道,“但一点需让他们知道,谁坐这把龙椅,都得由我老百家说了算。”
这对宫中皇位之争,百家数年来都是置身事外,从不插手,难得听百景多问,想必是极其憎恶太子。
“还有。”见他点了头,百景才又嘱咐,“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近日里你都别和他们来往,省得叫人看去背地里传出些什么话来。”
百里垂首应了:“孩儿明白。”
“嗯……”百景话音未落,就拧眉咳了两声,抬手去喝茶水,“对了,眼下小七可闲着么?”
这个话锋转得太快,百里愣了下,才回答:“小七?……应该是闲着。”
“你叫她晚些时候得空了,做上次那个雪梨白藕汁来……”
百里呆了良久,才微微一笑,颔首道:“好。”
*
初一的夜里下了一场小雪,从房中看出去,漫天飘飘扬扬的雪花,柳絮一般飞舞盘旋,然后又一朵朵的坠下来。
手中的热茶尚在往外冒白气,秦衍靠在窗边,静静瞧着外面。院子里挂了不少灯笼,放眼而望,灯烛数十盏,直从廊上延伸出去。
遥远的街道中,仿佛还传来鞭炮声。
身后一个黑衣人单膝跪着,兜帽戴在头上,遮住了面容,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却不见在何处。
听他说完一切,秦衍才转过身。
“你的胳膊呢?”
那人身形一怔,半晌后才道:“属下学艺不精……”
他语气清淡:“是百里砍掉的?”
“……是属下一时大意……”
秦衍轻轻叹了口气,抬手示意他下去:“行了,回去养身子罢。”
“是……”
看见他垂首退出门,一旁尚在悠悠品茶的锦衣人才似笑非笑地开口:“林叶可是大内一等一的高手,想不到却也不如百里。”
秦衍换上笑容,颔首看他:“公公真会说笑,百里少将军是什么身份,林叶如何能及?”
锦衣人拿茶盖子刮了刮杯中漂浮的茶叶,也没看他:“百里确实是个人才,只可惜还不能为我等所用。这就好比林叶那条胳膊……他没了胳膊,也就没多大用了。而百里对于王爷,正如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