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京都学院以来他一直被身后这世上最深沉的名为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只在入学那一天的晚上,和那个不认识的明媚少女露出了些许真实性情;其余时间他一直不问世事,除了施一白等少数几个人他也不曾和别人说话,有些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意味。
但就在此刻,阳光照进了房间,来自清塘镇的十六岁少年心里的某些东西悄然发生了改变。
两个月后。
京都偏北,夏天来的比清塘镇要早些,已经有蝉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了起来。
京都的居民们也更多愿意待在室内享受冰块带来的凉气。京都作为人族修真势力中心,制冰的手段太多了,也正
因此,京都人从来不是很畏惧夏天,就是觉得外面树上的蝉鸣有些恼人,有点催眠,整个世界都像蝉鸣一样,一刻不停的波动着,无论是空气还是精神气,感觉黏糊糊的。
对于蝉鸣的看法很好的体现了众生平等这个道理。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达官贵人,都对这些聒噪之物欲除之而后快。其中,自然也包括京都学院的这些年轻学子们。
陈半鲤坐在窗边,屈指一弹,一丝无形的剑气倏的刺中外面榕树上的一只蝉,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不过是作无用功,只是看着舒心一点罢了。
他起身关上窗户。修真者度过洗髓后便已寒暑不侵,一般的天气不会影响到他们,他自然也不会感觉到热,但此时少年清秀的眉眼中仍透着一丝燥意,抓起桌上加了冰块的果浆一饮而尽后,他长舒了一口气。
一部分是因为窗外的蝉鸣有点烦人,但更多的是他眼下面临的问题。
这神秘功法的第二重。
在他的苦修不辍下,兼之功法的霸道,他很轻松的就度过了筑基后期,已然来到了下一个门槛处。
但这第二重,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修炼。
定魂便是凝聚神识,为体内的世界凝练日月,从此一念间便可见体内世界,而体内世界也开始向真正的世界转变,日月不息循环开始初步镜映真实大世界,无论是续航还是真气贮存都是质的提升。
一般来说,这不过是修炼前期一个不高的门槛,很少有人卡在这里,修真界正统功法在这里的突破往往一笔带过。
修真界认为,灵魂分阴阳两面。定魂,便是令阳魂为日,阴魂为月。日落月升,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一般人在这一步很轻松的就过去了,但陈半鲤,他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麻烦。
不是功法的问题,而是他的身体现在最大的问题。
离魂之症。
他的灵魂是残缺的,这导致当他静心按照功法要求感受灵魂阴阳之分时,愕然的发现,他体内的阴魂极为微弱,近乎无存!
一个世界只有白天,没有夜晚如何生存?
他在这段时间里翻遍了师傅留给他的所有藏,又去藏阁阅有关灵魂修炼的相关籍,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
除了几本粗浅介绍灵魂的入门典籍,藏阁没有一本与之有关的藏!
他自然不会觉得是藏阁的问题,京都学院的藏阁可是大陆上公认的几大修真圣地之一,藏之丰富世上难有势力出其右。
他隐隐的猜到,灵魂典籍的缺失,恐怕和自己体内病症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这种感觉被他深埋在心底,强迫自己不去想起,而这也让他没有向别人询问这件事情。
他不想去细想这件事情,因为想到最后,总是让他想起那间他生活了十六年的院子。
那些埋头读的日子。
那些和师姐斗嘴的日子。
以及那些和师傅共度的日子。
而他也不敢过多出门,生怕碰见院长,被他发现自己仍在筑基境界,从而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然院长在唯一的那次见面中表现得极为和蔼,像一位可以信任的长辈,但他根本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自己身上有太多秘密,而让他感到深深无力的是这些秘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底细,这让他始终有种被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牵弄着自己命运的细线的感觉。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随波逐流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