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望南山低声道:“见过教皇陛下。”
清月斋第一代斋主便来自于玄教,按照规矩斋中人需要同时以斋主和教主为尊。
玄教教主是神圣世界的统治者,自然便是教皇。
陈半鲤见过他,在连青的记忆里。
那时候的他比现在年轻一些,但那股神圣的意味不曾变过,如清风般和煦,却又那般高不可攀。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教皇,如果是平常,他一定会为教皇陛下深不可测的精神世界而惊讶,但此刻他没有这般多余思绪,于是便有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教皇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里荡漾着陈半鲤看不懂的神情,有怜悯,有慈爱,还有洞悉一切的平静。
接着他看向陈清玄,平静道:“我为什么会来,你难道不知道吗?”
陈清玄眉毛微动,教皇的声音里带着的嘲讽与冷意只有他明白背后原因,但他无法回答。
自有玄教以来,历代玄教教主一直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的存在,而且玄教千年底蕴,便是他都必须万分谨慎。
但他当年名不见经传,只用了三年就让整个世界记住了他,如山间一支寒梅却夺走了所有的阳光,这样一个人,外物很难改变他的心志,教皇也不行。
他的手一直隐在袖中,无人知晓其内有何物。但教皇的目光落在那处,沉默片刻后说道:“陈清玄,当年的事尚没有定论,你何至于偏激至此?”
“而且他毕竟是你和楚意寒的孩子”
话音未落,陈清玄便神色冷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没有资格提及这个名字,况且当年之事我已有眉目,该杀的人我一个都不会落下!”
“至于他,”陈清玄看向陈半鲤,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见陈半鲤。“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年她会死吗?”
陈半鲤缓缓低下头去,看着地面上一棵被他踩倒的小草,耷拉着头,看着分外萎靡。
他分辨情感的能力一直被白数称道,此时也不例外。
他很轻易地听出了陈清玄话里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唾弃。
甚至是憎恨。
原来自己的存在一直是毫无意义的。
自己的出生没有带给任何人喜悦或温暖,只带来了痛苦与憎恶。
魔族想杀自己。
楚流离,自己的舅舅想杀自己。
皇室想杀自己。
白数抚养自己是别有所图。
唯一对自己好的亲舅舅只是因为自己是楚意寒的唯一血脉,有一双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是不是自己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会更好一点?
他低着头,似乎脖颈太过脆弱,支撑不起头颅的重量。
世界似乎正在一步步地向着远处走去,与他越来越远。
就连春风也是如此。
不然的话,为什么他现在有些冷?
望南山瞥了他一眼。
其实她跟陈半鲤并不熟,先前那般热心帮助他不过是因为楚流渊。但此时此刻,她看着神情惘然,似乎下一刻就要如陶瓷般碎掉的少年,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怒意,以及怜悯。
她觉得陈清玄很混蛋。
同时,也觉得陈半鲤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