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阳一国,百二十城。常乐,是梦阳的都城。
入夜后,常乐城各条街道纷纷掌了灯。东,南,北各城门都落下了,唯独西城门彻夜不关。
判爷自西城门而入,过了明月街一直往北走,看见一家饭馆名曰不来,遂大步走进,寻了空位坐下。店家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见了判爷,直吩咐小二不用管,自己前去招呼。店家颤巍巍走了过来,道了声:“客官一切可好?”判爷见他,忙起身扶他坐下。店家取了茶壶,给眼前人倒了一杯,“客官,喝茶。”判爷接过茶来,一饮而尽。店家颤颤巍巍,吞了口唾沫,方下决心开口:“客官每年今日都来此地,想当初我还是七岁孩童的时候,客官便是如今的模样,如今我己快入土,客官倒是一点未变。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客官能够答应。”听罢,判爷放下茶碗,对店家道:“何事?”店家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方道“我的孙儿,十年前离家去了南方,至今未归。他的父亲一年前病死了。眼看小老儿大限降至,怕是等不到他回来了。我想,如果客官能等到他,能否将这枚玉佩交给他。我孙儿他很好认得,他眉间有道长长的红痕。”说着,店家已将玉佩掏了出来。判爷用手抵住,示意店家将玉佩收下,“店家不用给我了,你的孙儿七日后便会回来。”听罢,店家心下欢喜,忙道:“客官是大能之人,想必不会欺骗小老儿,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判爷止住店家的道谢,才又对店家说:“店家可喜欢常乐城?”店家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问,只是回道:“自然是喜欢的,我自出生便在这常乐城中,这附近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块砖瓦,我都再熟悉不过。如果离开了,小老儿也想,能把骨灰,撒在常乐的街道上,撒在红粉白墙之间,成为常乐的一部分。”判爷没有再说什么,片刻之后,起身想要离去。“客官为何不吃些东西再走。”店家在身后挽留。“今日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判爷的身影便消失了。
在北城门前,一身着坚甲的男人笔直站立着,他谨小慎微,不放过一个可疑之人。忽然,一个黑袍男子映入他的眼帘,“闯城门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判爷轻声调侃道:“你又是何人?”那男人怒不可遏:“瞎了你的狗眼,我乃北城守将胡开张,你是谁?速速报上名来。”判爷并未生气,依然轻声开口:“你瞧那城门上的守将,没有一个人拦我,你为什么拦我?”男人望去,也是一阵纳闷,“他们如何我管不着,反正,有我在,必不让你踏足城门。”
“哦,不妨让我告诉阁下一个秘密。”“什么秘密?”判爷突然凑近那人的耳边,低声道:“你已经死了。”
判爷将魂灵收进口袋,此时有诡差来报;“启禀判爷,常乐城中,已有数千具魂灵游荡。”
判爷恼怒道:“查清没有,是何原因?”诡差恭敬道:“回判爷,尚不清楚。”
“再查。”
“是。”
夜色更深,常乐城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突然,有漫天的白色东西飘了下来。
“下雪了吗?”判爷伸出手,接下一片,看清时,竟是一瓣梨花。“梨花雨!”判官惊讶出声。
模糊的记忆再次出现,记得上一次瞧见梨花雨,还是几百年前。“神女的魂魄难道也出现在了常乐城中?不,不可能?”判爷心中顿觉不妙。
“众诡差何在?”
“臣在!”
“索魂灯!”判爷似下定决心,好像不再顾及其他。
“可是判爷,索魂灯威力太过强大,有病弱残生者恐将他们的魂魄也一起招了。”有诡差在其旁阻止道。
“有牺牲者,来生给他们补偿便可,现在,不能再让事态变得更糟!”
“是!”
于是,东南西北各城门,均起索魂灯。洁白胜雪的梨花,飘落在常乐城各处。突然升起的大灯,其光辉也将整个常乐城笼罩其中。
“怎样,魂魄都收了吗?”判爷问道。“回判爷,除去一具女魂,好像索魂灯对她全然无用,已有几十个诡差被她打伤了。”诡差回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去。”“是。”
判爷和诡差一起,迅速赶至明月街。
“情况如何?”判爷焦急问道。
“回判爷,情况很糟。女魂吸纳月华的力量,正要在世人面前显形。那白色梨花雨,好像城中百姓也能看见。不知为何,他们都朝明月街奔来了。”
“难道,真的是……”判爷正思量,有诡差惊呼:“大人,那女魂显形了。”
那女魂红衣似血,立在一座石像上。其模样,竟然与石像一模一样。
“是神女,神女回来了。”有百姓惊呼。越来越多的人聚到明月街,向红衣女子跪拜。
“判爷,难道真是神女?”身旁的诡差问道。“咱们先等等,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是。”
“爷爷,神女是谁呀,为什么大家都向她下跪啊?”一个小孩问道。身旁的老人将他搂紧,道:“神女是我们梦阳百姓的保护神。她是先梦阳公主,魔族入侵时,公主她挺身而出,救了我们梦阳所有的百姓,所以啊,孙儿啊,咱们该不该拜拜神女呐?”“嗯,爷爷,放我下来,我也要拜拜神女。”“好。”说完,老人将怀中的孩子放了下来,小孩双膝跪下,深深一拜,倒是无比虔诚,口中念叨:“谢谢神女姐姐,护佑我们,愿神女姐姐,福寿安康。”
长空之中,传来一声凄厉:“你在哪?为何要骗我。”下面的百姓议论纷纷,不知神女因何这般!
“神女如果是问那个人,我应该知道。”判爷不知何时已穿过人群,来到雕像前方。
神女向那人看去,“你竟是冥界之人,你知道他在哪?”
判爷答道:“神女离世那日,他被剜心而死。”
“剜心!他哪里有心。你骗我,你骗我。”神女眼中竟有血泪。
“判爷,你看那是什么?”有一诡差指着离神女九尺之上的天空问道。
判爷定睛看去,纳罕出声:“竟然是,帝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