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聊到现在?”南欢没觉得他是一直在等她。 “没,学校逛了几圈。” 南欢心想那是挺无聊的,她就不太喜欢一个人逛。 “哦。” “老师说不用找家长了,别垂头丧气了。” “为什么?” 南欢抬头看他,温和看着女孩下午不知哭了多久现在还红彤彤的眼睛,心里一紧,竟有一瞬的失神,赶紧转过了头。 “应该是知道自己错了吧。” 南欢还想问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问什么。两人就一路沉默走到校门口。 等着温和把车骑过来,南欢却迟迟没上车。 “一段时间没坐就不信任我了?” 南欢轻轻说了句“没有”上了车。 “别不开心了,叔叔阿姨晚上在家吗?”温和的声音顺着风飘到南欢的耳边。 “我妈在花店,我爸……应酬吧……” “那我请你吃饭吧。吃什么?”温和也不管南欢是不是答应。 没听见南欢应声,温和又问了一遍。 “我在想!”南欢声音放大了一些,过了一会儿说:“去吃牛肉面吧,小区对面那家。” “行。” 傍晚的微风吹动着发丝蹭在脸上痒痒的,南欢盯着温和的后背有些走神,他的肩似乎比之前宽了一些。 南欢很久没过来吃牛肉面了,店铺的客流还是不减当年。 刚来幸福小区时,家里境况不是很好,吃一碗牛肉面都是很奢侈的事。 那时候只要考试考得好,被老师夸奖了刘敏都会带她来吃。 这次没有收到奖励,可是她很想吃。 “老板,两碗牛肉面,一碗不要香菜。”温和和老板说完就带南欢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老板吆喝声响彻整个店:“好嘞!” 春日已过大半,白日里有时候日头照着已经叫人觉得身上有微微汗意,到了傍晚又会褪去,须得穿个外套才行,仿佛在提醒人们切莫着急贪凉。 店里热气氤氲,温和把眼镜取下来放在一旁,他度数不高,就上课骑车才戴。他眼睛生得很漂亮,是不常见的瑞凤眼,单盯眼睛似乎在勾人,整张脸正气十足。 一碗牛肉面下肚,南欢觉得胃是暖的,心也是暖的,本来一肚子的话好像都被牛肉面占据了。 也想通了一些事。 “开心些了吗?”温和问。 “嗯。” “那就好。” 和温和待在一起就很开心,人要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才开心。 她喜欢和妈妈待在一起,喜欢和爸爸待在一起,喜欢和林维夏待在一起,喜欢和温和待在一起。 其实这已经很好了,只是她不满足于此,还希望爸爸妈妈待在一起也开心。 -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要不是温和和你王阿姨说了,她来告诉我,我还以为你跑丢了,吓死我了。”刘敏听到开门声,赶紧跑过来。 赵怀远语气也不掩关心:“就是,下次晚回来一定要想办法跟爸爸妈妈说!吃了没,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在爸爸妈妈眼里,她还是会走丢的孩子。 “我以为你们今晚不在,我在外面吃过了。” “那我们去公园逛逛吧。”刘敏把南欢包卸下来说,每到周末晚上他们都会出去压压马路,逛逛公园。 “爸爸妈妈,你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呢欢欢!”刘敏把南欢拉到沙发边坐下,搂着她又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谁又说什么了?” 赵怀远意识到可能是因为吵架也劝慰道,“爸爸妈妈不离婚,以后不吵架了好不好?” 但赵怀远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保证没什么可信度,人只有冷静的时候会做承诺,愤怒时又将承诺撕碎。 “没有,我天天在家总不会还没有外人知道的多吧。人要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才会开心,你们已经不喜欢对方了,不能因为我自私,把你们硬绑在一起。” “怎么会是你自私呢,你怎么想这么多啊,你一直想这么多吗?”刘敏喉头哽咽。 南欢一直知道,只是不理解,对她这么好的爸爸妈妈为什么就不能对彼此好,总是要以吵架这种最丑的嘴脸来面对对方,她以为她懂事一些,他们就不会吵架,可是她错了,她不能改变什么,她在这中间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是拖累。 赵怀远在一旁不说话
。 “我要和妈妈一起。”南欢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佛这些话已经说过千千万万遍。 “好。”赵怀远答应着。 刘敏也没有反驳,她早已疲惫不堪,好像真的就是在等孩子松口,可是大人还不如孩子,站在父母的角色里好像多么无私,一切为了孩子,其实孩子该受的罪一点没少受。 之前的一切也不知道为的什么,真的是为孩子好吗? “还出去逛吗?”南欢小声地问。 “逛,妈妈去洗把脸。”刘敏转过身才敢让眼泪掉下来。 “爸爸也去吧。” 赵怀远用力扯出一个微笑:“好。” - 南欢晚上躺在床上想,她其实就是自私的,明明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不离婚,明明知道他们在家里生活得多勉强,是她自己不甘心。 不甘心偏偏自己的爸爸妈妈需要分开。 可是她也很难受,每次听到他们吵架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外面的吵架她尚且能很好避开,家里她总有避不开的时候。 就当是她自私吧,她不想再有这种窒息的感觉了。 南欢也是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孩子要的不是什么完整的家庭,一个家庭里父母不相爱才是不完整。 既然不需要找家长,那她就不说了,不能什么事情都要靠父母摆平,周一她自己找周翠梅说清楚,实在不行当他面再做一遍卷子。 周一中午午休她直接去了周翠梅办公室,她知道周翠梅中午不回家,直接了当说明自己来的原因,“老师,期中考试的卷子还有吧,我在您面前做一遍吧。” 周翠梅头都大了,这父女俩轮着来,逼死他是要! “不用了,我查过监控了。” 见赵南欢还站着不走,喉咙里哽着道歉的话,心里还煎熬着:难不成还真要她一个老师和学生道歉不可嘛! 没想到还没说出口,南欢说了句“老师,再见”转身就走了,周翠梅倒是松了一口气。 “欸?你不是找周翠梅对峙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林维夏看赵南欢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奇怪道。 “她说她查监控了。” 赵南欢也奇怪,她以为就算去找她要再做一遍卷子,以她的性格也会是不信邪拿给她做,并且一副坚信自己没错的样子才是。 “周翠梅转性啦?” “不知道。” 周翠梅自然不会平白无故转性,是因为早上赵怀远来找过她一趟,周翠梅算是见识到温和口中一定要查清楚是怎么个查清楚法,硬是和她一起到监控室查,她盯着电脑屏幕整整一场物理考试的时间。 真是作孽! 赵怀远在外的处事方式所谓温柔刀,不会直冲冲质问什么,而是什么事都能好好和你说,好像没什么脾气,但又让人不寒而栗。 至于赵怀远怎么知道的,那还要说起周五那个晚上。 从公园逛回来的赵怀远被温和叫住:“叔叔,我爸买了一瓶好酒,想请您看看。” 刘敏和赵南欢见状也没多做停留,直接上楼回家了。 赵怀远正准备进门又被温和叫停:“叔叔,是我找你有事”,他也没怪小孩子编撰借口诓他,就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温和也跟着坐了下来。 “是这样的,赵南欢今天物理老师误会她考试作弊,还让她请家长,我刚好去给她作业碰见了,我虽然说明了可以有很多方法查清楚,但老师不一定相信,那个老师有些老教师的古板,我跟赵南欢说了不用请家长,但还是想让您过去一趟,跟老师说清楚,请一定查查监控。” “你怎么不直接让欢欢和我们说呢?”赵怀远表情耐人寻味。 “我看她不太想说,好像有什么别的烦恼。”温和知道南欢最近更烦的是什么事,他觉得孩子做到这个份上,父母不应该再以“为你好”之名行伤害之事了。 赵怀远想到晚上的事,心中又一阵愧疚,收起心思说:“好,放心吧,我周一过去一趟。” “那您别和南欢说了。” “知道了,谢谢你了。” 赵怀远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心思都不如孩子们活跃了,孩子们都一个个都知道照顾别人的心情,反而是他们这些大人越来越不懂事,还总以为孩子小。 一直以来他想的都是,孩子们能懂什么,念好自己的就是了。 大人会反思吗?会。下次就不这样了吗?不是。 知错能改似乎只是大人单纯用来约束孩子的。 <
> - 刘敏和赵怀远在第二年春天办了离婚,新的一年,也是新的开始。 赵怀远把房子留给了刘敏和南欢,自己搬了出去,赵南欢倒也没有什么不习惯,本来更多时候就是她一个人。 初三升学压力紧跟而来,她也没时间想许多,她的成绩对于省重点来说还有点悬,所以要格外用功一些,她想考入阳和中学,因为温和在那里。 却又没什么意义,因为她开学,他毕业。所以她很讨厌三岁这个年龄差,差一点就能够上的感觉,就像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点。 - 六月伊始,热浪翻滚,日光耀眼,就像毕业生的心情,肆意,灼热。 学校被征做高考考场,赵南欢从三号就开始放假。 六月基本是上不到几天学的,中考,高考,会考都要被用作考场,只不过今年她自己也要考试了。 这几天世界都很清静,因为考试楼下麻将机也没再轰轰作响,初夏的蝉声也恰到好处。 一切都很好,除了高考结束那天出现在温和家门口的梁初晓。 是之前来找过温和的女生。 南欢下楼扔垃圾刚好碰见她来找温和。 “是你啊!”梁初晓熟络地像她们认识了很久。 南欢礼貌点了点头。 “你还是不太爱说话”,她也不管南欢是不是想和她继续搭话,又自顾自地说:“ktv今晚都爆满了,还好我们班长提前预定了,我来找他一起。” “那你们玩的开心。”南欢说完向她示意自己要去扔垃圾。 没想到梁初晓也跟了上来,还搂住了她一个胳膊,南欢不太习惯不熟的人做这样亲昵的动作,但也没甩开手,只能任由那只胳膊僵着。 “你和温和这么多年邻居,应该很了解吧,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吗?” 听到这话,南欢拎垃圾的手也僵住了,她尽量让语气听上去很平常:“我不知道,他上高中我们也很少接触,没见过身边有什么女孩子。” “是啊,就是没见到什么女孩子”梁初晓听上去有些开心,“那你说我要是和她表白,他会同意吗?” “我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 “我决定今晚和她表白,他不同意也没事,反正我们大概率还会在一所大学,还有很多时间。” “那祝你好运。”南欢说着违心的话。 扔完垃圾,梁初晓又挽着她往回走,南欢盯着路灯下的影子脑子一片混乱,这样的影子以后是不是就是他和她。 抬眼,温和已经站在门口。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温和疑惑地看着俩人。 “刚好碰见,和小妹妹聊了几句”梁初晓看见温和立马松开了手,走到他身边,“班长让我们带些饮料过去,我们走吧。” 三岁而已,什么小妹妹…… “不如你也一起去吧,今晚很热闹的。” 南欢也听不出梁初晓的邀请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客套。 “不用了,我还要考试呢。”南欢婉拒。 温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眼底有淡淡笑意,看着她说:“加油。” “加油啊,那只能下次再见了。”梁初晓老朋友似的道别。 赵南欢上了楼梯加快了脚步,回家立马跑到阳台上,看着还未走远的两人的背影,眼眶酸酸的。 这种心情就像梦醒的边缘,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什么要考试,她还不如去现场看看她表白到底有没有成功,好过现在瘫在床上,就像瘫在油锅里,分外煎熬。 不能坐以待毙! 南欢趴了许久,从床上爬起来,跑到了窗边守着。 看夜晚凉风微摆的树影,看路灯下来往回家的路人,看对面楼亮了又熄的玻璃窗,直到路口出现想看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