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衣袍尽湿,阴寒潮湿的秋风又夹杂着泼天的雨势吹拂而来,冻得陆温鼻尖通红,连连发抖,她连忙钻进了房内避雨。
片刻后,长赢面色微沉的走进房中,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小憩。
陆温坐了片刻,觉得有些无聊,托着腮又问他:“喂。”
他仍闭目不语。
“怎么这雨说来就来啊,现下我们谁也别想走了。”
他睁开眼,淡淡道:“是你自己不走的。”
陆温面色复杂,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你好歹也是雁江的世子,不会连个蛊都不会下吧?”
美人计,苦肉计都用过了,干脆再使一出激将法。
然而他仍旧面无表情,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淡淡道:“你觉得我像是郑引渠那种傻子么,会被你三言两语套了话。”
“哦,那不会下便不会吧。”
她捶了捶僵硬的双腿,蜷着倚在案边。
长赢复而闭目。
无论是郑元松抑或是陆温,都是为了他西蜀后人身份、他驱策蛊虫的利用价值。
若他没了这个价值,她又怎会不顾自身安危的去救他这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甚至是仇人。
他倚在窗边,不知不觉间,竟熟睡了去。
陆温望着他,嘴角掠起一丝轻讽。
她轻轻脱去鞋履,赤足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凑到他身前,抬起手。
她将将抬起手,细嫩的指尖伸入他的怀中,却被长赢一把抓住。
他眼眸清亮,眼神冷如刀锋,哪有熟睡后的半分惺忪。
“年纪不大,淫心却大。”
陆温却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眼睛弯起一个极乖顺的弧度,语气里却满是娇嗔:
“长赢,我的手好冷,你帮我暖一暖,好么?”
她的手摸上去冰冰凉凉的。
他甩开她的手,冷冷道:“你身后之人太多了,我一介宦臣,哪里得罪得起。”
这话是在刺她的心,椎她的骨。
言她是个青楼娼妓,日夜不知道服侍了多少人,他嫌脏。
陆温的神情在那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凄凄惨惨戚戚:“是啊,一个失了身的妓子,自然是不配的。”
他瞥了她一眼,凉凉道:“陆姑娘的座上宾,只怕是非富即贵,何须对一个阉人投怀送抱。”
陆温闻言,苦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就愿意沦落风尘么?”
长赢微微一怔。
这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挥刀入深宫,有什么不妥。
他背负了满门的血债,肩负着西蜀数十万遗民的期许盼望,他打碎自己的脊骨,亲手切下了自己作为男人的象征。
他从来不觉得男女之爱,身体肉欲,对他来说是重要的,更不觉得他的身体缺了那一块死物,于他的心性能有什么变化。
反正他从不在意这世间人的看法,他无所谓,也无惧那些人鄙夷的目光。
反正最后,他都是要死的。
但她说,她不愿背负这一切,不愿沦落风尘,不愿投身为奴。
是啊,她还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