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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离艽得救

离艽躺在草丛里被浑身的疼痛折磨得悠悠转醒,恍如隔世般的噩梦难道就结束了么?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极目四顾,一片荒草地,他的妻儿灵魂应当还未走远,他快走几步,就可一家团聚了。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是何时,他不能动弹,一动就浑身痛楚,而这痛楚让他的意识慢慢地清醒,知道痛,就说明还活着。想起那个熊熊烈火,他的族人尽数被屠,老弱妇孺尽皆葬身火海,他的族被灭了,他的妻子涵梦儿已有七个月身孕,眼见儿子就要出世了,却被敌人掳走了,妻子为不拖累他愤而自尽,一尸两命的仇啊,他如何能忍,他要复仇,要复仇啊,仇恨一涌上胸口,他又痛楚难忍。

他查看自己身上,全是箭矢。他把胸口的箭折断,把腿上的箭拔出来,用满是血污的衣衫按住往外流淌的鲜血,把他们紧紧地扎在腿上。他要复仇,可是他的士兵都没了,他的粮草被抢了,他的家园被毁了,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孑然一身,象条死狗一样被人扔在杂草丛里,他们以为他死了,他也以为自己就追随他的涵梦儿去了,他那快出世的儿子在等他,他就这样死去,和他们团聚,一了百了。

堂堂七尺男儿,于家不能保护妻儿,于国不能守卫疆土,活着,那就是耻辱,可是死,未免来得太容易了,自己解脱得也太简单了,就这样死了,和懦夫又有何区别,他不能死,他还要复仇,要象个男人一样,为家国,为妻儿复仇。

一想到仇恨,他又生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等复了仇才有脸去见妻儿,才有脸去见族人啊。

想到涵梦儿,他的心又剧烈地被刺痛着,他深爱的妻子,不死就见不到她,死了又无法为她复仇,他心如刀绞,躺在路边的杂草丛里,在生与死的抉择中,流下了冰冷的泪水。

他只能静静地躺在草丛里,很快又昏睡了过去,不知又过了多少时候,他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一生征战的本能,使他屏住呼吸,静等来人走近,却是两个人,一老一少:

“好象死了”,老者用手探了下他的鼻息说。

“可惜了,就这样死了,那我们怎么交差呢”,小的那个说。

“扛着尸体回去吧,或许还能救也说不定”。

于是,他被人扛着往小静山杀人垭而去。

“怎么,去杀人垭?难道图甯还不放过我?”离艽被人扛在肩背上,晃晃悠悠地难受着,看着这路线是往杀人垭去,心里不由得打鼓。

“杀人垭是图什族的地方,不对,现在蕙城才是图什族的地盘,而我,难道要居于杀人垭么。我们对调了?”

在杀人垭上有个天然的山洞,一老一少把他扛进洞里,轻轻放在一个铺着厚厚草垫的地上,少年人忙着去打水,老者为他拔出身上的箭矢,开始帮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能不能活命,就看他的造化了”做完这一切后,老人说道。

“唉。。。,这都是命数啊”,老人叹了口气。

离艽再次悠悠转醒,人还不是特别清醒,他条件反射般去摸胸口,啊,火雀还在,那是他给妻子的定情信物,妻子却在最后时刻交还给他,是让他保留念想还是从此情断阴阳,他不敢想,火雀浸透了妻子的血液,现在又被他的血液再浸透一遍,他舒了一口气。

火雀还在就好,他一开始还努力想使自己保持清醒,然而奈不住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撑了不到一息的时间还是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感觉身体清爽了些,正好听到两人的谈话,确定他们并无敌意,他想伸伸腿,可稍微一动就浑身疼得厉害,想用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却又被一身疼痛给钳制住了,不敢轻举妄动,“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救我?”,他看着自己满身被绑着的布带,有气无力地问道。

“不要乱动啊,就知道你命大死不了,伤得很重,却都不致命,活该你命不该绝,我们不救你,也有旁人救你,所以这个不重要”那少年人说。

“你杀戮太重,所经历的一切,皆是报应,也不能怨旁人”老者说。

“我不杀别人,就要被别人所杀,弱肉强食,这不是丛林法则么?”离艽不服,打仗岂能不死人,我的族人何辜,我的妻儿何罪,我杀戮重,惩罚我一人就好了,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却留我一个独活,他们杀光了我的族人,灭我的族难道杀戮就不重了。

离艽在心里咆哮着,他的伤痛又挟持着他不敢放肆。想到族人,想到妻儿的死,满腔的仇怨又从心底起。双眼暴红,血筋暴涨,似乎要吃人一样。

“唉……,都是冤孽”,老者又叹息一声,“叫你不要复仇,你也肯定不会听,跟你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也是白说。这都是命,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作孽太深,你也不用难过,世间事总是福祸相倚,此消彼长,尤如日月更叠,阴阳潜行。你与你妻子离涵还有一世情缘,现在渡你修行,等她转世,或可与她重缝”

一听说可以与妻子再次重缝,离艽的心里即刻充满了柔情,似乎妻子马上就出现在眼前一般,这巨大的喜悦使他象打了鸡血般地直起了身子,“真的吗?”。

他捂着胸口上挂着浸透了妻子血液的火雀,顺势摸上手腕,那里有妻子亲手给他刻成的珠串,可是手腕上空空如也,手串呢,手串呢,他着急地喊着,目光得四处搜寻,奈何身受重伤动弹不得,“我的手串呢”,他对着两位老人叫喊。

“手串?什么手串,我们从来没见过”一老一少莫名其妙。

离艽努力回想可能丢失手串的时间地点,最后确定,应该是在受伤之后,他想起来了,图甯一脚将他踢飞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东西脱离了他的身体,应该就是手串从手腕飞脱了。那可是涵梦儿亲手雕刻的珠子串成的,每一颗珠子都饱含了她对他的深情,怎么可以弄丢呢,弄丢了将来拿什么去见她。

他抚摸着火雀,这是他亲手做成送给涵梦儿的定情信物,如今妻子死了,火雀又回到了他手里,而妻子亲手做的手串却弄丢了,是不是就象他们的缘份,这么浅这么短,他抚摸着火雀,带着妻子的鲜血,成为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上面也同时浸透了他的血,他们还能相见,还有一世情缘,他心痛得快要裂开,既有欢喜又有悲伤,竟然呜呜地哭起来了。

“我要下山,我要去找他们”,他大叫起来。

“你这样子怎么下山,还是养好伤再说吧”,少年人鄙视地看他一眼,连床塌都下不了,还想下山去寻物找人。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你安心养伤吧”,少年说着,转身离开,片刻后手里拿着一个碗回来。

“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吧”,少年人递给他一碗粟米粥,他不能动弹,少年耐心地喂他喝粥,离艽虚弱地张开口,虽然很饿,却又没什么胃口,明明身体很需要补充能量,可就是什么也不想吃。

一口粟米粥含在嘴里,味道与平常的粟米粥有点不一样,他此刻嘴里发苦,品不出是水不同还是米不同,倒是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你已经昏睡十多天了,能醒过来算你命大,蕙城已经被图甯占有了,色烟族和亚拿族还有甘目和苦都等所有部族都被灭了,图砣为离涵举办了隆重的丧礼,以洛离族国夫人之礼下葬的”,少年人喂他喝完一碗粥,又盛了一碗过来,边喂边说,“没找到你的尸身,有人用你的衣冠为你立了塚,至于你说的什么手串,没人见到,当晚就下了一场大雨,而后那里土地都被翻过了。”

少年喂完一碗粥,似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图甯中了一箭,现在快死了,图砣在离涵的墓前自尽了,他说他不该去胁迫离涵从而逼死了她,他说了用命还命之类的话”离艽原本安静地听着,心里除了恨也没其他波澜,此刻听到图砣死在离涵墓前,他生气得捏紧了双手,胸腔的怒意一层层地递进,眼看就要喷发而出了。

“他怎么敢,怎么敢,他怎么敢去脏了我涵梦儿的墓,阻碍她的轮回,脏了她的轮回路,我离艽生生世世必杀之”。少年人只管告诉他山下发生的事情,他可不负责安抚他的情绪。

离艽颓然地松开双手,心痛加上伤口又崩开的痛都让他难以呼吸,象被人生生挖掉一块肉一般地痛,可是能怎么样呢,涵梦儿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他此刻也不能拿图甯和图砣怎么样,况且图砣已经死了。

我的涵梦儿,你究竟在哪儿呢,我们要何时才能再见呀!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既然我杀业沉重,那就杀死我好了,为什么让我活着,为什么?为什么呀?”。

那个老人来到他跟前,看他一眼,也不想搭理他,时间总会让他平静下来的。

“你耐心等她转世吧,总会见着的”,老人叹口气,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真那么折磨人吗,一个杀人如麻的人,也会那么在意妻子的死么,他摇摇头,表示很难理解。

离艽吃了两碗粥,身体的力气慢慢在恢复,昏睡了那么久,此刻也没有睡意,他从胸口上摸出火雀,仔细端详,企图从上面看出涵梦儿的样子来,想她戴着火雀时的样子,她怀孕的样子,她一身红衣的样子,最后是她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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