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堂内有烧水厨房,给各个院子供给热水,但临渊居离得比较远,所以如果想要洗澡就特别不方便,这也是没人选临渊居的原因之一。
苏笠已经好几天没有洗头,行止中隐隐约约有一股异味飘入鼻腔,其实她自己是可以忍受的,可现在毕竟已经为人师表,不可太过不顾形象。怀着要对学生负责的心情,她觉得她今日必须要洗个头。
从烧水厨房挑了一桶热水回来,再从附近的小溪挑一桶冷水,搬一把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洗头。
苏笠平时并没有对头发有过多照料,但却也养得乌黑油亮,散下来的头发如海藻一般,苏笠弯腰,用兑好的水打湿头发,头发多的一个烦恼就是,要完全打湿,需要耐心,需要时间,待她把头发打湿,盆里的水已经凉了。
她再往盆里兑入热水,然而热水已经不热了,只能用着不怎么热的水洗着,她用皂荚水清洗头发上的油脂,再用盆里的清水洗净,这一连串动作下来,腰酸背痛,所以她最不喜欢洗头。
苏笠胡乱把头发洗净后,直起腰来,心不在焉地用帕子绞头发。
林旌回来时,就见到一个清冷女子,坐在树下,山雨欲来,狂风肆虐,掀得她发丝乱舞,衣袂翻飞,但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似是在想着什么想出了神。
“看样子快要下雨了哦,当心着凉。”林旌上前提醒道。
苏笠闻言似是一惊,抬头见是他,愣愣地应了一声,随意地把头发包起来,收拾水盆水桶后进了屋内。
一只信鸽飞来,灰羽蓝喙,是陶芷元。凌霄阁突然封锁让苏笠疑惑重重,陶芷元在信中说道:嵘城这两日怪事频发,贡品失窃之后太守失踪,流民却逐渐减少,导致容楼的扩建工程稍有停滞,程容来信说半个月后将启程回嵘城,到时候需要与苏笠见面详谈。
苏笠写了回信,信鸽却不乐意飞了,直勾勾盯着桌上的一盘酥饼。
“怎么?陶芷没给你喂食吗?”
只见信鸽歪歪脑袋,苏笠掰碎一块饼放在桌上让它吃,等到它吃得差不多了,就自行飞走了。她收拾了一下桌面,看向放在一旁冯默拿给她的食盒,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各色精致的点心,全部都是她爱吃的。
她提起食盒出门去,径直走到林旌的门前,“林旌,方便吗?”
没有得到回应,却听见里面有脚步声走近,门一下被拉开,林旌换了一身便装,看样子是又要出去,“怎么了?”
“你要出去?我原想找你聊几句呢。”她提起手中食盒,表示她的诚意。
“没有,我不出去,我是刚回来。进来说吧。”林旌失笑,他刚刚明明就穿着这一身站在她的面前,看来她是真的一点都没在意过他啊。
苏笠不是第一次进林旌的屋子,所以毫不拘束,进去就自己找位置坐下。林旌倒了一杯水推到她的面前,把原本放在她面前的水杯移到自己的面前。
“冯默给我拿了好多点心,我一个人吃不完,拿一些过来给你。”苏笠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心里想着作为邻居应该互相照应一下的。
然后开门见山,“我想知道凌霄阁要封禁多久?”
林旌淡笑道:“其实凌霄阁并没有真正的严格封禁,仍然可以自由进出,只不过,必须要在酉时之前回来,若是回不来,就会被当作离阁,之后即便再回来了,也会被收回通行符。”他伸手拿起一块榛子酥咬了一口。
苏笠看了一眼那盒点心,“可是作为教习,既要带课又要学习,一天下来都已经到酉时了。”
“只能等休息日才能出去了吧。现在连学生都甚少出去,最近接连有少女失踪,还发生了贡品失窃案,连朱太守也失踪了,嵘城,不太平。”他又吃了一块榛子酥。
苏笠瞥他一眼,喝一口茶,发现这茶居然有桂花的香气,惊道:“这是什么茶?好香。”
“那天晚上去你的宿舍搬东西时,闻到了满室的桂香,原是门前的桂花树散发的味道,于是摘了一些回来加到茶里面增添风味而已。”林旌把茶壶拿过来,揭开盖子,一股茶香和桂花香扑鼻而来。
屋外狂风大作,屋内香气盈盈,苏笠把脸凑过去闻,刚洗好还未干透的头发随意束着搭在肩头,茶壶口上方水雾袅袅,掩在她的面前,从门缝钻进来的一缕风一吹,散了,苏笠抬眸看向那门,干净清澈的眼睛透着亮光,头上杂毛被风吹得微微飞舞,风骤停,苏笠收回眼神,仿若司风之神。
林旌无声地注视着她,眼神很淡,意味不明。
苏笠啜一口茶,细细品味,“真是不错。”
“何必贪恋市井的喧嚣,像这样在山林间一盏茶一口酥,岂不惬意。”林旌忽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笑意盈盈。
苏笠没想到像林旌这样的少爷,还能有如此生活情趣,相比之下,苏笠觉得自己其实过得挺糙的,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避开了榛子酥,拿起了栗子糕,吃了一口,香甜可口。冯清的手艺真不错,她突然有点不舍得送给林旌。
“我可舍不得我那些生活在市井里的朋友。”苏笠又拿起一块红豆羹来吃,开始环顾林旌的屋子。
与她的屋子不同,林旌的屋子比较暗,即便是白天有时候也需要点灯,比如说现在,她与林旌共用的这张矮案上有一盏,窗边案上也有一盏。案旁有一面屏风,屏风后便是床榻,苏笠下意识转移目光,看向案对面的架上,虽然离得比较远,但对于苏笠来说要看清楚上面的每一本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林旌低头喝茶,见苏笠久不出声,抬眸看她,只见她嘴里咀嚼着糕点,神情淡定自若地扫视他的架,似是在看上面的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