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荣华台的路上,出奇的安静。
钟良材脑中有着千丝万缕的事情,此刻全都掺杂在了一起。
在他替她揩掉眼角的泪水时,她就闻到过烟味,想起姑姑那番话,他原是个抽烟的人。这几日在华丰仓没有避讳,他定是抽的凶猛的。此刻坐在他旁边,也能闻出他外衣上的烟熏味。
子安原以为他是为了钟良璞恰巧赶到养和,不料却是为她而来,不过是因为司机昨晚替她打了个电话而已。地皮的事,该是紧张烦恼的时候,他能为她至此,她不是不懂得感激。
她抱着一摞,先打破了沉默:“二少爷还好吧?”
钟良材转脸看了看她,点了点头:“那里还算安全,又有医生照顾,比接回家更好些。我先送你回荣华台,我还要叫老毕找陈医生开些中药送过去。”
她问的是病情,他答的是盘算。虽然答非所问,但也不算应付她。他是大哥,总不能只顾着担心,还是要考虑的周全,安排的稳妥。里里外外每件事,都指望着他。
子安:“哦…生意上的事还好么?”
钟良材本能的继续点着头,竟没发觉她在关心他:“还好。”
子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还是决定和他说一下:“虽然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但我还是认为不能一地两租的。”
钟良材心不在焉:“什么?”
子安也不太确定:“我是说,那块地好像不能既租给你,同时又租给别的什么人,一地两租在履行上是有问题的。”
钟良材没反应过来:“他们这次是拍卖,不是租赁。”
子安:“可是先前余经理去朱亨利家中取这些时,朱亨利的太太就说过,之前那块地就不能买卖的,为何现在突然能买卖了呢?那是租地呀。”
钟良材沉思片刻,问道:“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子安尚且有些犹豫:“我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条规矩,但我想他们拍卖的或许是使用权,而不是产权。使用权转让协议,或者垄断租约?我不清楚可能是哪一种,但我想华丰仓之前签订的10年租约,很可能会是他们后续实际履行时的阻碍。”
钟良材:“如此说来,他们可能会先收购华丰仓,规避风险。”
子安并不是律师,她也不知道会不会误导他,所以并未回答,只是看着他。
若真是被子安说中,华丰仓之存亡,便是迫在眉睫之事。可另眼相看的是,这些并不是来自于本,而是她自己的思考,她倒是足够敏感,凭着余经理只言片语的,竟可以捋出这些来。想起先前水匪与高湛秋的事,也是她自己抽丝剥茧看破了他的盘算。
如今经过这诸多事,再看她,她倒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他笑了,她却莫名了。她只是看他可怜,又看在他为她的事,撇下了生意专程赶来,抱着礼尚往来的心而已,何况她又不知说的对不对。
她只好也哈哈傻笑:“呵呵…我随便说说的,钟先生你随便听听好了。”
钟良材从头到脚打量她,笑眼弯弯:“朱亨利娶了个好太太。”
子安当然听懂他弯弯绕绕的意思,一改刚才提起生意事时犹豫的脸色,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望向车外,不再理他。
他却背着她笑的更舒展了,很好,她至少没有怕他,也没有呛他,今早往养和这一趟,来的值呢!
……
两人回到荣华台时,老毕急匆匆上前接应:“总算都回来了。对了,高先生已连来了几日,正在余经理柜上喝茶等着呢。”
钟良材晾了他几日,一来是道不同不与之谋,二来是不想打无准备之仗。今日良璞已有了消息,他也算松下一根紧绷的弦。思忖着,既然找上门来,也是时候会会。
钟良材漫不经心道:“请他去楼上的茶室里等着吧。”
不知为何,今日与子安回到小楼,一起走上楼梯时,她在前,他在后,钟良材又找到了那天陪她回曹叔叔家里的感觉。她和他是一道的,是一边的,是一同的。
高湛秋已等在茶室,三人相见时,子安先开口:“我先回房休息了,不打扰两位。”
她已默认高湛秋不是来找她的了,而高湛秋却还想对她说些什么。
钟良材心中暗喜,她对他也不过如此。防备着高湛秋似的,待子安入内,便将茶室边门关上,不许他再向里打望。
他:“高老板有急事,何不电话我?怎好白白等着。”
高湛秋听他改称自己高老板,知道他已心存芥蒂,讨好道:“大哥,不如就叫我的名字吧,那日我的话唐突了些,特意来赔罪的,不敢打扰大哥,等一等也应当的。”
他:“高老板太谦虚了,荣华台的茶水粗陋,只怕你们英人喝不惯的。”
大哥这一刀刀的,没有一句不是在戳高湛秋的心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