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成低着头,匆匆回去工位,手忙脚乱的做事,不敢回头看她。
……
大太太葬礼这日,赵署长着人送上了花圈和一应奠礼,钟义并不理会,钟良材以长子身份代为接收还礼。
除了良玉与汝成,良璞与宝如,也有眼镜佘与潘子安...悉数前去祭奠。
潘姨太俨然当家,内外操持,许多往来宾客皆由她劳心劳力款待接应,众宾客慨叹钟家大太太早逝可惜之余,也赞叹钟家姨太太的亲力亲为。
良璞尚未解开心结,对良玉仍冷脸待之,但却将汝成单独叫走,对赵汝成客客气气的:“赵公子,我妹妹是个蠢人,但她知礼,还是个清白人。你又是个正直老实的化人,我信你…大哥已同我讲过,这次多亏你帮忙,才没叫良玉误入歧途。她既暂时住在你那里,就请你近日替我多多关照她,别叫她被外人欺负。日后我定好好感谢你。”
赵汝成今日见良璞,只觉得他全然变了个人,不再那么跋扈肆意,沉着内敛了许多,但言语上仍对自己客气中带着些威胁似的,点头道:“放心,放心。”
葬礼进行到末尾,宾客陆续送走,只剩下些家人亲朋在内。
潘姨太总算撑下来这一日,却已是腰酸背痛,靠在一处坐垫上悄声歇息去了。她也不指望钟家这群儿女会感谢她,她求的是自己心安,大太太的过世虽也不算她直接造成,却也不是完全无关,她将这场葬礼当成了对自己的宽恕。
陈妈为她端了一碗水过来,潘姨太觉得这碗水的份量太重,竟诚心诚意的掉了几滴眼泪出来,接过了水,问陈妈:“大太太不会怪我了吧?”
陈妈望着大太太的遗相,叹道:“大太太是个和善人。”
说罢,陈妈起身去给良玉送水。
良玉手上多了些小划痕,是在报社洒扫卫生时不慎被苕帚握柄上的几个分叉划破的,并不明显,却还是被陈妈瞧见了。
陈妈舍不得的抚摸着那几条小小的划痕,小声念道:“苦了你,叫大太太看到,得多心疼…”
良玉自妈咪离世那日,就流不出泪水,现在心里却绞痛着哭了。妈咪还会心疼她吗?她是对不住妈咪的...即便这样,妈咪还会心疼她吗...
她坐立不住,汝成只好在旁抱住她,钟家人都还默许他是良玉的未婚夫,都理所当然的将良玉交给他照应。
眼镜佘祭奠完,见潘子安竟预备和自己一同离开,笑着将她拉住,劝她回礼堂去:“你今日与我同来,是全了伙计对主家的礼数。但你若跟我离开,便是要连累师傅我被人说没有礼数了…”
潘子安不解:“那里都是钟家人,您叫我留在这算什么呢?”
眼镜佘却背着手,笑道:“你跟我的日子也不短,对别人的事盘算得清楚,怎么轮到自己,就糊涂了?你不见今日你那姑姑如何的当家?先不说你与大少爷亲近,就是看着你姑姑在那里主事,你这个做侄女的,也该回去搭把手的。”
子安叹了口气,是啊,她也没想到姑姑今日这般尽心尽力。
钟良材在远处留意着,见眼镜佘说了几句话后就单独离开,撇下了潘子安,明白眼镜佘的用意,便单独走出来接回潘子安。
钟良材:“没想到你今日能来。”
潘子安:“唔,是我应该做的,大太太是个宽厚人。若不是她容下了我姑姑,我只怕也领不到钟家这份薪水。”
钟良材:“怎么,你不感谢你的姑姑,感谢的却是大太太?”
潘子安叹了口气:“也不是感谢,是钦佩和同情…”
钟良材尝试着理解她口中所说的同情:“爹啲只娶了一房姨太太,比起别的男人,已算好的了…毕竟大太太身子不好,爹啲也需要人照顾的…”
潘子安苦笑一声,男人始终是男人,哪里懂得女人心里的苦,竟将这称为好呢,好像大太太理所当然要接纳几房姨太太似的。
钟良材:“我…是不是说错了?”
潘子安:“没,这话从你钟大少爷口中说出来,也合理。”说罢,转身往礼堂走回。
钟良材听出了她说的是反话,在她身后解释道:“但我是不会的!”
潘子安没听明白,回头问他:“你不会什么?唔?他怎么来这里…”
钟良材急着解释,自己认准了人是不会再娶别人的,却见潘子安眼神往他背后望去,似乎见了什么叫她吃惊的人物。
他回身,却远远看见了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高湛秋。